第二章 机会

孟翡跟着李婆子拐了几道弯，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本就是偏远地方的田庄，花田柳树青蛙，不一而足。清新的空气中浮动着柴木燃烧后的味道。离得近些，依稀听到人声。

“腿脚快些，晚了难免遭管事的训。“李婆子扯着孟翡，眼睛盯着前方，老腿走得虎虎生风。

孟翡由着李婆子带着她，心神提紧，绷起一根弦，李婆子的连声催促令她升起几分紧张感。

她颇觉好笑，暗道自己活回去了，处变不惊的功夫即使换了个时空，她依旧坚信自己，更何况经由职场打磨过的见招拆招，察言观色的能力，她自诩也是不差的。

临近门口，李婆子却没直接进去，反而伸着脖子看了眼，确定无事才迈步进去。探头探脑的样子不像过来干活倒像做心虚事的。

不过从她的举动中，孟翡咂摸出几分意味来，心道，瞧李婆紧张的样，可见管事的必定是个要求严厉的。自己接下来的应对更是要打起精神来，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

甫一进门，孟翡左右看了看，十分自觉的站在年轻姑娘一边，至于李婆子早就跟着领事的去忙分内活计了。

孟翡趁着管事分派活计的间隙，抬眼打量着周围院子的情况。

只见两排长廊隔开方形的空地，正中间放着把圈椅，穿着灰色长衫的管事坐着，周围一圈人个个低着头听话。

孟翡一边听着管事有条不紊地吩咐，一边心下暗暗佩服，不曾想这里管理的方式与现代某些地方异曲同工。赏罚分明之余，也细细列出具体事例和注意事项以供参考。有点类似现实入职前的培训。不过怎么会在快月底时提呢？此时正是事情收尾的时候。

正想得出神，斜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回过神来，正听见管事叫她名字小翠。

孟翡惊了一瞬，暗叫糟糕，她着实还未完全适应这名字，差点出事。连忙走出众人队伍，上前应声。

管事的见孟翡弯腰低眉的顺从模样，心下有了计量，猜想这妮子要么是想通了，要么只是暂时安分。

钱忠钱管事锐利的目光落在孟翡身上。察觉到头顶如有实质的目光，孟翡丝毫不慌，只是姿态间更加温顺。

钱忠背着手看了几息，暗暗点头，只是言语间仍旧敲打了几句，无非又是认清位置，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的老话。

孟翡弯着腰，别人看不到她一脸憋闷的样子，她心下暗暗叫屈，原身到底干了什么鬼事，一个个都不放心，生怕她再次作妖。

她尽量调整好语气，细声答道“小翠，记下了，劳管事挂念，定会兢兢业业做好分内的事情。”

钱忠钱管事见她一一应下，不再纠结于此，摆手示意退散，放众人各自去各自的工位。

孟翡站在原地，正纠结要不要开口询问，却有个女子复又过来拉她衣角。这次她看清了，是个圆脸盘姑娘，生的很是喜气，让人不免生出好感。

“随我一同去吧。”柔软嗓音响起。

孟翡求之不得，半开玩笑半试探着问“怎得今日不用早饭便去赶工？”

她记得往日，住的与她相邻的人都是用过饭，回来收拾一番才去上工的。

圆脸女子脸垮下来，一脸幽怨“月底往往得赶工才能应付主家查差事的，莫说吃饭，就是方便的时间都得靠挤。”

孟翡顶着同样的社畜脸，言语却宽慰道“也无甚要紧，熬过这阵就好。”

谁知她一脸惊奇地看着孟翡瞪眼，“你你你居然会说这种话，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数你叫唤得最多，怎么这会儿倒宽慰起我来？”

孟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试图用话圆过去。

她还未开口，就听到前面突然有人叫了声小兰，孟翡就见身旁刚刚还一脸疑惑的姑娘连忙应了声，脚步匆匆地赶上前。

幸好也快到了，前头的人进了门，尾随其后的孟翡跟着，刚一进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成排的纺织机罗列其中，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已经织好的成品，像极了后世的小工厂模式。

她脑海中蹦出“手工作坊”“商业化”几个大字，心神电转几个回合，这难道已经开始资本主义的萌芽了!

里面的人见孟翡呆愣在原地，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也有几个不屑撇嘴的。

领头的王大娘白了孟翡一眼，“怎么养了几日就跟不认识了一样，过来，这是你的位置，管事的念在你刚养好”领头的王大娘停顿一下，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那档子“不吉利”的事，“特意吩咐我让你做些简单活计就行，你只用将织好的布料剪去多余的线头，仔细理好就行。往日这些事都是各个织娘自己做好，既然你来了就替大伙分担点吧”

孟翡正盯着其中一架织布机，麻爪得很，听见吩咐，喜不自胜，连忙拿过一旁的剪刀竹尺等物件忙活去了。

王大娘虽然奇怪她今日态度怎么一下积极起来，但也没深究，既然忙活起来便得妥帖行事，听钱管事透露，这个月二爷到他们的庄子这例行检查，可不能让二爷挑了错处。

若是事情办得好，赏钱可少不了。王大娘美滋滋地一边盘算起得了赏钱给她幺儿买些什么东西好，一边到自己的工位忙着活计。

时值正午，暑热最是严重，织造房内众人早已汗如雨下，手上动作却不敢停顿。

孟翡弯着腰，脊背僵硬，眼睛酸涩不已，额前的刘海早已被汗水打湿。

窗户开了条细缝，偶尔有几许凉风顺着进来，孟翡挪到窗缝旁，恰好此时凉风不歇，她趁这功夫停下休息一会，揉了揉僵直的背。

“今年的桑叶没有往年好，恐怕产的丝也会差些。”

孟翡听到钱管事的声音顺着窗缝飘进来，忙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不止如此，今年的气候不同以往，格外湿热，蚕苗损失也更多，哎”同钱管事对话的那人声音苍老，透着心力交瘁的疲惫。

“周伯，蚕桑劳您多费心，只是二爷不久就会过来，若是不能交出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恐怕……”

周伯叹了口气，“不用你说，我也自会为二爷奉上全部本事，蚕桑我自会注意。”

钱忠笑着称是，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孟翡眼神极亮，恨不得大呼，养蚕这事我熟啊，快来看我！她打小跟姥姥住，姥姥在村里可是远近闻名的养殖好手，耳濡目染之下，这项手艺她倒也学了个六七成。

她正沉浸在机会来了的喜悦中，只是苦恼没有适合的理由接近钱管事，眉头轻皱。

谁承想眼下打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