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你这么恨我,总不能让我死得这么轻巧吧?”
林楚腰盯着他。
“曾苠施加给你的痛苦,你难道不想千倍万倍地报复在我....”
猛地,谢宵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掌骨上的筋条微微凸起,好似下一秒就能将人颈骨捏碎。
出于本能,林楚腰拼命扯他的手掌,脸涨得通红。
谢宵微顿,躬身与她平视。
一双深黑的眼眸看不清任何情绪。
“你以为,我没有一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
林楚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该死!
本来是想刺激一下谢宵,起码别现在就杀了她泄愤,可谢宵大有让她此刻就生不如死之意。
林楚腰被掐得生疼。
“咳....咳....”
“你就...就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为什么出现在这?”
“...”
“难不成你要告诉将军,你是在这私会情郎,没成想遇到了土匪?”
刚刚的车夫笑嘻嘻地跃上马,语气戏谑。
“当然不是!”
林楚腰很清楚,谢宵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如果一直辩驳,反倒会惹恼他。
“是林氏派你来的?”
这话一出,林楚腰立刻点头,“是林家二房的人逼我来的!”
她答应的过于痛快,谢宵迟疑了一秒。
“来这做什么?”
“做什么?难道将军不比我清楚?”
“我那婶婶早知道我与将军的渊源,就是想借将军的刀来杀我,可若是将军真杀了我,我二叔必会报官,到时候可是会惹得将军心烦。”
“将军,与其被我二叔算计,不如暂时放了我,改日再杀?”
林楚腰自以为自己满脸真诚。
车夫道:“你这话说的奇怪,将军与林贵从未有过牵扯,好端端的怎么算计到将军头上了?”
林楚腰转头看他。
“如今蜀帝高龄,太子之位悬而不定,朝中局势多变,我二叔想杀将军,必然是因为将军的回京对他造成了威胁。”
林楚腰估摸着这番话的重量,心里渐渐有了底。
谢宵一定会相信她。
被贬去边关的这五年,他立了不少次大功,现在被蜀帝召回,自是有些隐情。
蜀帝一直偏心秦王,想要拉拢谢宵到秦王帐下。而她二叔林贵已暗投宁王,不想让谢宵好过也是情理之中。
就在她以为谢宵会放过她的时候,她的脖子再一次被掐住。
“这大雪纷飞,要是我毁尸灭迹,将你沉尸抛到崖下那数千尺的深潭中,你猜会不会有人发现是我害的你呢。”
林楚腰张目结舌。
也没人告诉过她,谢宵是个疯子啊?
因为恐惧,她的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脸上再没有一点笑意,“谢将军....”
“她们把我骗到后山,又找人来侮辱我,就是想要我撞上将军,将我折磨至死!”
“谢将军,你当真要让她们如愿吗?”
谢宵幽幽看她一眼,“杀了你,你那宫中的生母也会不安稳吧。”
听到这句话,林楚腰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安稳吗?
可是上辈子,曾苠仍旧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妃子啊。
林楚腰失去清白万念俱灰时,也期盼着她那个母亲为她讨回公道,可是曾苠却说她不知检点私会外男,有辱门楣,将她拒之门外。
她仍旧在宫中做她那受人敬仰的贵妃,最后在蜀帝的庇佑下安享晚年,怎么可能会不安稳呢?
林楚腰咽下这些苦楚,死死拽住谢宵的袍角,她苦苦哀求道:“谢公子,曾贵妃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您就算是杀了我,她也不会伤心的!”
“这是后话。”谢宵声音冰冷,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颈。
直到这时,林楚腰才有了濒死的恐惧感。
谢宵不是在说笑,他是真想要她死!
可林楚腰真不想死啊!
林柳、刘执、王氏、张老太太.....
这些人上辈子把她害得那么惨,她还没来得及让她们付出代价,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她不甘心。
“谢宵,我求求你,我知道曾苠曾经虐待过你,她待你不好,所以你连带着也想报复我,但是你知道吗?我在林家过的日子也不好,我母亲抛弃了我,我父亲只嫌我愚笨,我祖母表面待我好,实际却是在捧杀我......”
林楚腰跪在地上,寒风像刀割一样刮在她身上,一双玉手因受冻龟裂开来,她无暇顾及疼痛,只一个劲地磕头。
“你呢,曾苠虽对你恶毒,但你父亲却是真心爱你,我比你更惨啊,我所有的至亲都恨不得我早点死,明明我才是林府嫡女,可是林柳却抢了我所有的荣华,她抢走了我的未婚夫,抢走我父亲的宠爱,抢了我所有所有的一切!”
说着说着,她也有些情绪崩溃,“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何其凄惨,如你所说,我被毁了清白后像个蛀虫般烂在了林府,后来又被林柳那个贱人带进了宫,她们辱我利用我,将我林家大房全部害死,将我剜眼割舌,丢在大街上......你以为我不恨吗?”
什么剜眼割舌?什么全部害死?
谢宵打量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感动谢宵实在无望,趁着他出神之刻,林楚腰不知哪来的一股劲,一把抓住匕首,往外挪了三寸。
那刀刃何其锋利!她的手心顿时惨不忍睹。
“.......”
她有些绝望:“谢宵,你当真要我死吗....”
说完这句,林楚腰握住匕首往喉咙间刺去。
乌黑的发丝杂乱地散在空中,撕裂的蝉衣被风掀起,盖住了女人的下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双凄惨决然的眸中涌出一滴泪来。
既然活不成,那就再死一次吧......
谢宵目光一紧,猛地抓住林楚腰的手。
正在错愕之时,匕首已被夺下,她被狠狠地摔进马车里。
下一秒,车辇外传来一阵少男的谈笑声。
“赵梁,你吃饱了撑的,大半夜把我们叫到这里打猎?这月黑风高的,别说人了!连鬼都没有!”
“呵!打猎?”赵梁瞪了他一眼,挂满肥肉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猎物?本公子今日是请你们来看好戏的!”
“这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好戏?”
“就是,这大雪天的,真是冻死我了!赵大公子!好戏到底在哪里?没有的话我得回去睡觉了!”
“你只管走!错过好戏了别后悔!”,撂下这话,赵梁冷哼一声,“今日本公子在赌坊里听到林家的一个小厮说漏了嘴,说是林楚腰今夜要跟野男人在这后山私会呢!”
“林楚腰?”
“就那个嚣张跋扈的的林家大小姐?每次评级都得倒数的那个蠢材?”
“真是奇了怪了,都是林家的人,林柳怎么跟她是天壤之别?”
这人爱慕林柳多年,早就看不惯林楚腰的所作所为。
“可不只是不知廉耻!她还恶毒如蛇蝎。林府有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啧啧啧,直接被林楚腰把脸给毁了!”
“如果她今天真敢在这里私会野男人,那就真有好戏看了!”
“.......”
这些人是林楚腰在上京宗学的同窗。
凡属宗室年未弱冠的世子、长子、众子及将军中尉等官的子女,皆可以在上京学堂读书。而宗学培养出来的学生,出身勋贵,学成后大多数也就成了上京的栋梁。
胸无点墨的林楚腰在宗学里是个异类。
她的父亲林为良是个武将,常年守在边疆。几个婶婶祖母从不管她,只给她派了几个大字不识的老嬷嬷。于是,林楚腰没有经过学前启蒙就被送进了宗学。当她刚识字时,宗学教师已经开始教授深奥冗长的策论了。她根本嚼不懂这些长篇大论,每次测验又次次最低,学习有了畏难情绪,结果可想而知,她学的一塌糊涂,将学习这件事恨得咬牙切齿。
与她天差地别的是二房的堂妹林柳。林柳的生母王氏是商贾出身,早些年吃了出身的苦头,经常被上京贵夫人背后嘲讽。王氏要强,希望女儿帮她挣回颜面,对她是从小费心栽培,于是乎,林柳进入宗学时,早已饱读诗书,甩开同龄学生一大截。
林府三房的林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父亲是上京赫赫有名的才子,母亲是蜀国闻名遐迩的崔氏女,她嫡亲的哥哥更是在去年考上了进士,光耀了林府门楣。林薇性情娇纵但为人圆滑,在宗学里朋友最多。
而她这个林氏嫡女,在世人眼中不仅愚蠢,还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