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严寒的日子慢慢过去,河埂村迎来了春天,这是一年中农作的起始。
云昭照例来到集合地给她爹送饭,最近是播种的农忙时节,连陈菊都得过来干活。
瞅着云昭一身轻松过来,她忍不住犯嘀咕,“都能在家做饭的女娃,还不来地里帮忙,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云成荣听到轻声呵斥道:“昭丫头要是来地里谁来管家,而且她还要读书,之前不都是我们上工,有啥好说的。”
陈菊就是嘴痒,非得发点牢骚,见说不得翻了个白眼就去找其他婶子聊天了。
没想到这她还是给自己找罪受,聊着聊着其他婶子都在追问,“诶,诶,你们家那个大女儿等下不是要开表彰大会吗?”
“对啊,我听说当时打了那个姓孙的,咋个事儿你知道不?”
说到这个陈菊尴尬了起来,“这些我哪晓得,就大队长来说...”
“你好歹是当人家妈呢,咋这些都不知道。”
“就是啊,我听说啊...”
陈菊感觉被噎住一样,她跟云昭本来就不对付,哪还会花心思了解这些。
这时有个婶子知道过程讲得可起劲了,其他人都过去听。本来云家名声就不好,大家愿意理陈菊还是她有个名义上被表彰的女儿,结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人愿意和她聊了。
陈菊过去一下惹了一肚子闷气,又挑不得云昭的错,只能横眉瞪眼的对着云成荣,云成荣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就没有理她,陈菊只能自顾自的生闷气。
大队长集合的铃声传来,村民们赶紧聚集在一起,村里各个主任干事都过来了,这比上次孙邦德过来的时候还要热闹。
站在台上,大队长先起了个头,重重斥责了孙邦德罪行,让村民们保持警惕。一大段长而无味的演讲过后,“...我社要重点表扬的两位社员,云昭跟柏尹风!”
人群中有的伸出头对大会很大兴趣的,有的直打哈欠只想快点上工回家,但大多是来看热闹的。
很快就有人拿着两只大红色的胸花上来,是用亮面的绸缎编的,左边顶上还有两片绿叶,用别针扣在云昭和柏尹风的胸口戴着。
台下人群看着羡慕极了,这是多少工人半辈子活儿都想要的光荣啊。
“在警察到来之前,是柏同志积极与歹徒作斗争,给我们争取了很大的救援时间,并且救下了张老师!而云同志更是在柏同志和歹徒搏斗的时候给予了很大的帮助,让警察成功抓住了孙邦德!让我们用掌声感谢两位同志的英勇行为!”
“好!”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大家都被大队长说的激动起来。
照例是要云昭两人发表下感言,云昭到底是生活过几十年的人,客套几句就下去了。
直到柏尹风上前拿着话筒,台下一片寂静。
柏尹风此刻看着下面的人群,来之前柏爷爷给他研究了好久的发表词,大队长特意嘱咐了往党组织和毛主席靠拢。他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但是柏爷爷让他诚心诚意地说,最好能一举摘掉“投机倒把”的帽子
“各位村干部,主任,我是柏尹风,是来自河埂村生产大队的一名社员。面对组织给予我的荣誉,我感到非常的荣幸,但除了激动之外我还有一丝忐忑,我来自一个沾染资本主义的家庭,是资本主义的尾巴…”
他才刚说两句,人群中就已经响起倒彩声儿,准确来说只有几个人起哄,由于太明显,大队长一下就看到了人,“陈其堂!这是开大会呢!严肃点!”
被点到的陈其堂,也就是陈拐子,站起来不服道:“大队长,他可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他配戴胸花吗?”
“谁都有可以改正的机会!大家将心比心,要摆正好集体、个人之间的关系,而不是持有偏见的去看待个人!”一直做着的张雷突然起身铿锵有力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把正在叽里呱啦的村民都给镇住了,谁也不想再扣上一顶“看人有偏见”帽子,倒是没人敢附和陈拐子了。
陈拐子既诧异脸色又有些阴沉,没想到这个老头要跟他作对,他的兄弟们碍于大队长的目光只好把他拉回人群里老实待着。
柏尹风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年轻人的声音浑厚响亮,抑扬顿挫的继续说着“但是组织并没有放弃我,依然允许我在大队里面劳动生产,对我进行正确的思想教育工作。
主席曾教导我们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会在改革反省的道路上不断前进,积极响应村里的号召,用勤勤恳恳的劳动来回报组织。
最后,我要感谢组织的宽容大度,感谢大队长对我的帮助!”
说着说着台下有人看待他的眼光也有些焕然一新,不敢想象几个月前这人还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村霸。
村民们嘀嘀咕咕了起来,“其实,柏小子这些年也没干啥坏事?要不是他那小叔,人也是个正经的工人。”
“是啊,他打的都是村里其他的混混,陈拐子上次还欺负其他人呢!”
“他开学还经常免费帮学校修理书桌啥的。”
村民渐渐意识到了柏尹风的改变,你一言我一语的解开了对柏尹风的刻板印象。
直到柏尹风说完,人群中也响起了掌声,虽然是稀稀拉拉的,也代表了他们对柏尹风这番思想的认同。
台上的柏尹风听着下面的掌声有些惊讶,他做好了所有坏场面的准备,结果却出乎意料。
他一眼就看到了台下的云昭,自家对象正在台下鼓掌,眼神光彩熠熠,抚平了他心中的众多担忧。
柏尹成见他弟弟下来,释然般拍了拍他的背,三十几岁的男人红了眼眶,抹了把眼泪说道:“尹哥儿,咱们得好好谢谢大队长跟那姑娘。”
柏尹风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哥。”此刻他的胸腔有些滚烫,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可以改变的。
直到大会结束,台上台下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村民们都去干活儿了。
而云成荣本应该回到自家水田里,人却扶着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