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宫门紧闭,初念欢寝殿外由初家表姐带来的人专门把守着。
“如何?”初家表姐着急地坐在床边,“方才陛下在,我想着有皇上在,那些人应该不敢动什么手脚。没想到他们如此大胆,在你眼皮子底下都敢生事。”
初念欢握着表姐的手,神情温婉,“早料到了,否则也不会特地挑着在人多的时候和皇上争执。些后宫中打狗也要看主人,主子得势,下头伺候的人也有脸面。一心想着伺候我的自然不会在那个时辰蹑手蹑脚地跑出去,不知道是给谁传信。”
越想,她更觉得可笑。
“那人也是个蠢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如此大胆。打量我没长眼睛,还是个蠢货,一个耳目都不曾安插不成?不过也好,反而可以被我利用。”
“这毓庆宫被他们盯得死死的,今日过后,初嫔不得皇上喜欢的消息就会放出来。我这颗眼中钉就会被拔出来,让她们放松些警惕。”
说完,初念欢愧疚地攥紧了表姐的手,“就是让表姐跟着我在宫中吃苦了。”
在宫外做什么都比在宫里当笼中鸟自在,四四方方的屋子连天都只能看一小块,心里总是不自在。
初家表姐听了这话笑得放肆,伸手去扯初念欢的脸,“你这小蹄子,在家时拿了我多少头面都没有这样守礼过。今日说这些,我还真要撕了你这张皮衣子,看看是不是别人钻了进来!”
玩笑间大丫鬟开门将药送了进来,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中药的清苦味。
“娘娘,药好了。”
初念欢看着红釉碗中的药喉头一阵反胃,先搁置在了一旁。
“等等!”她猛的一顿,“去叫任太医。”
幕后黑手履次在自己的汤药中动手脚,初念欢察觉后越发谨慎,近日都是自己人在旁边盯着。大丫鬟知晓初念欢的担忧,“娘娘放心,奴婢亲自在旁边盯着的,不可能出事。”
“不。”初家表姐点头肯定初念欢的做法,“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宁可确保万无一失。”
任司督来得倒快,一会儿功夫就到。他背着药箱,先用银针试汁液,而后又用小勺取了部分在自己手心。
银针并无变色,可这一闻任司督立刻脸色一暗。
“怎么?又被下毒了?”虽然询问,初念欢已有八成断定这药有问题。
大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娘娘,奴婢没有背叛您!药是奴婢亲眼看着她们熬的,眼皮子都不敢合一下,全程也没有任何外人进来。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这毒怎么下进去的。”
初家表姐长吐一口气,“你是我带进宫的人,是初家的家生子,我们自然信得过。你有这衷心,娘娘也不会亏待你,起来吧。”
“只是这毒究竟从何而来?”初家表姐望向初念欢的眼睛。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别人要害总会有办法下进来。
初念欢反而十分释然,她转动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若不是下在我的汤药中,也会下在每日的膳食、器皿、香料、瓜果中。姐姐不是不知道后宫女人的毒辣之处。”
“依我看,如今正好,咱们知晓这毒下在药里,不吃便是,也免得打草惊蛇。若真揭露了,咱们反而要担心得更多。”
任司督缓缓点头,“娘娘心思缜密,此事的确应如此。不过这药中的毒剂量并不小,想来应是以为娘娘没有察觉,逐渐加大。还好娘娘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初念欢可还怀着龙胎!
初家表姐按耐不住,有些关心则乱。
她站起来踱步,“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要么是珍妃为难你,可黄婉可并不是如此沉得住气之人,柳絮的可能还要大些。实在不成,我替你过去,同那贱人见上一面,直接说清楚,也让她晓得咱们的威风,初家可不是什么摆设!”
昔年初家地位非同凡可,否则也不会同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宴辞定下婚约。如今虽没落了些,到底还有些底蕴。
表姐心急的模样让初念欢心中滑过一丝暖流,初念欢起身下床,“姐姐,我没事。这个时候咱们就更加应该按兵不动,以静制动。这暗中的人等不了多久的。”
殿中燃些特地为初念欢安胎制作的安神香,沁人心脾又不过于甜腻。初家表姐也逐渐冷静下来,镇重道:“我入宫本就是为你,只要你好,自然一切都听你的。你向来就是有内秀的,只要看着你能够在后宫中站稳脚跟,我也就放心了。出了宫,我同家里也有个交代啊!”
声声都是初家人的心声。
初念欢眼睛一酸,说不出话,只能“诶”了一声。
沧海桑田,曾经的初念欢何须如此步步小心?
任司督忍着眼中的泪水,上前跪地行礼:“娘娘放心,微臣必定护娘娘周全。有微臣在,定不会让任何人在娘娘的饮食中下手脚。日后每日微臣都会来毓庆宫给娘娘请平安脉,另外还有这银针。”
他将药箱中的一包银针特地留下,“此物是任家秘宝,比寻常银针试除的毒更精准。往后娘娘用膳前务必先让人试上一试,也可以……”
任司督停顿了一下,“可以……让丫鬟先服用。”
……
深夜,书房。
蝉鸣不绝,当值的小太监刚要捉到知了却被王喜狠狠拍了手。
“不要命了是吧!哪儿派上来这么没眼力见的,没听说皇上喜欢蝉鸣,特地让宫中留着这儿的。你倒好,还敢动手。”
小太监跪在地上慌忙谢掌事太监救自己一命。
这个空当二人正巧看见一身玄衣鱼鳞暗纹的人进了书房之中,小太监张大嘴:“那人不经通报就……”
王喜悠哉悠哉,见怪不怪,“在宫中,要学会做个哑巴,不该问的别问。”
小太监不知道那黑衣是谁,王喜却门清。皇帝的心腹——东厂卫。
书房中整排上顶的金丝楠木柜中放满了藏书,既有四书,也有《山海经》《水经注》等杂书。长桌上摆放着两大摞奏折。
景宴辞半阖着眼,只穿着明黄色的寝袍。头发散着,一头墨发仿佛上好的绸缎散发着光泽,搭配着浓烈的剑眉英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