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
这四个字永远是制服初念欢的法宝般,她只能苦笑着沉默。
可她这幅模样更加刺痛了景宴辞的眼。
他走至初念欢身前,声音只能二人听见。当年之事也让景宴辞痛彻心扉,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充满了挣扎,他如同在大海中溺水之人反复沉浮不见尽头,“念欢,朕不相信当初你真的抛弃朕,究竟有什么隐情你只需说出来,咱们还可以和好如初,别怕。”
男人的双手握着初念欢双臂,他的目光炙热、真诚。
“我……”初念欢哑口无言,无数话语迫不及待要从腹腔中吐露而出,可又唯恐是帝王拿捏人心的权术。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出黄婉可的面容。
黄家为景宴辞登上帝王鞍前马后,黄婉可身为贵妃可亦是说禁足就禁足!包括柳絮,重病濒死也不见身前的帝王前去探望。
他才是真正的冷心冷肺之人!
霎时,初念欢肺腑中那一腔热血慢慢冷却。
“皇上说得对,妾身的确是不忠不义之人,既背叛过皇上,自然有可能再投叛贼。如此不忠不义之人罪当万死。”
“你是故意气朕的吗?”景宴辞的手收缩,捏得初念欢发痛。
嫣红的衣裙衬得在孕中的初念欢无比娇艳,比闺阁时更多了几分人妻的媚感。那张如花面容却冷若冰霜,对景宴辞保持着距离。
这一看,帝王便知晓初念欢说的是真心话。
她真心厌恶自己,也厌恶这后宫中的一切。
景宴辞只觉得自己可笑,他嫌恶得一把将初念欢推开,女人踉踉跄跄。
“不许给她饭食!她既如此有悖于朕,也不必受过因朕受天下人的供养。”
景宴辞坐回榻上,权当没有初念欢这个人。太后蹙眉,“皇帝,这恐怕是不行。她再如何,身上也还有着龙胎,皇帝不为别的也要为那孩子考虑。”
“是啊,皇上,终归还是皇上的子嗣重要。”大太监最知道景宴辞的心思,立刻过去给初念欢了个太监下,端来凳子。
初念欢始终一声不吭,景宴辞的视线从她的腹部转移到面无表情的脸上,握着茶盏的手又是一紧。她总是如此不肯低头!
“朕要御驾亲征,贴身的软甲全拿给初念欢做。让宫中将东西送过来,你亲自盯着她做。”景宴辞从鼻子中发出重重的哼声,“母后不必担心,身份下贱之人最是身强体健,区区一幅软甲难为不了她!”
有胆子和自己对嘴,就要敢承担后果。
夜已深至,豪华的宫殿内仅余下几盏悠悠的灯火,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初念欢坐在灯火阑珊处,一盏小灯映照出她眉目如画的脸庞。
她正在细心地做着盔甲,那精细的工艺,若非亲眼所见,定会惊叹其细致入微的匠心。
然而,那双曾经如玉般完美无瑕的手,却也因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仿佛被描绘出一幅无序的线条图。
“嘶,”突然,初念欢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又是被盔甲的铁片划伤了手。
一旁的侍女看得心疼,赶忙取出了手帕为她止血。
“您又何必非要这样亲力亲为呢?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做下人的去办不也一样吗?”
手帕轻轻按压着伤口,传来些微痛感,初念欢却并不在意:“前线现在天天都在打仗,我心中担忧,却又不能帮到他。”
“这些事情,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侍女闻言叹了口气:“您也真是的,既然这么担心陛下,怎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她小心翼翼的侍弄着伤口,可是因为旧伤太多了,这次新伤又牵连到了从前的旧伤,处理了许久也没有处理好。
初念欢看她皱着脸弄了半天都没弄好,出言安慰道:“好了,不流血就没事了,剩下的它会自己慢慢长好的。”
此话一出,侍女立刻柳眉倒竖:“那怎么行!”
“您可是金枝玉叶,要是这双手以后留了疤,岂不是不美?”
初念欢很想说她也不在乎什么美不美的,却在听到她说“再说了,陛下要是看到了,该心疼了”后忍不住沉默下来。
然后她又忍不住想,他真的会心疼吗?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初念欢抬头看了眼高悬的月亮,只觉得心头酸涩不已。
“娘娘,娘娘?”
忽然,一声呼唤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她回头看向侍女,却发现对方担忧的看着自己。
“您刚刚怎么了?我喊了您好多声,您都没有回应。”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您先去休息吧,剩下的都交给我就行了。”
初念欢赶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好吧。”侍女明显不信,但是彼此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知道如果初念欢不愿意,谁也没办法勉强她,于是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那您还要继续做盔甲吗?”
“要不我先去把太医请过来,帮您先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初念欢本想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刚刚她说的那句“陛下会心疼的”。
于是她抿了抿唇:“好。”
侍女高兴起来:“那我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说着她就放下了手头的东西,一溜烟的跑了出来,好像生怕初念欢反悔似的。
过了一刻钟,侍女终于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娘娘,娘娘,太医来了!”
初念欢起身去看,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任司督拎着药箱走了进来,见到她以后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行了礼。
那抹熟悉的笑容让初念欢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也忍不住露出个微笑来。
可是当任司督看到初念欢的手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些伤口,都是你做盔甲弄的吗?”他轻声问道,仿佛怕声音也会让她疼痛。
“啊……是的。”初念欢被他这么盯着手看,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我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罢了。”
任司督闻言,闭了闭眼睛。
光是看着那些伤口疼,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划伤了一般,疼痛不已。
“是吗……那陛下若是得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初念欢忍不住想象着景宴辞开心的画面,然后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嗯。”
侍女偷偷瞄了瞄两人,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于是小心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