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欢说完,便兀自朝着内室而去,留下春桃一人呆愣的立在门外。
一夜寂静,一夜不眠。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初念欢才从床榻上缓缓坐了起来,不多时,她便回过神看向推门而入的春桃,就见她脸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娘娘,今儿个不是您册封大喜的日子吗?可奴婢怎么看着……您一点儿都不开心。”春桃小心翼翼的询问,总觉得今日的初念欢格外的反常,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了。
初念欢淡淡瞥了她一眼,却是并未开口回答。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那什么贵妃之位!
只是,她如今身在宫中,若不是为了腹中之子,那她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保全之计!
想到这里,初念欢彻底的沉默了。
而春桃见她不搭理自己,便不敢再多嘴,只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她换好了衣服,这才搀扶她向着主殿走去。
今日是两位主子的封妃大典的日子,整个后宫的宫人们皆是卯足了劲儿的讨好着这喜事儿的主子。
而初念欢,在这个场合显得尤为突出,明明是两个人的册封,却总给人一种她是多余的人的感觉。
她穿着一件素净的红色长裙,长裙上绣着几朵粉嫩的芍药花。她本就瘦弱,加上这一袭简单的衣饰,越发显得她身形消瘦憔悴,叫人忍不住怜悯。
“看这个情形,之后我们该侍奉的主子是谁,心里面都应该有个数了。”
“谁说不是啊,这毓庆宫中的这位,根本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真正有能耐的,还得是这位新进的贵妃娘娘。”
“嘘,噤声,你不想活了?这样的话岂是我们能乱说的。”
一群宫女围聚在一块窃窃私语着,虽然声音不算大,但初念欢还是一字不漏的尽数收入耳中,她顿时皱紧了眉头,却也不予多言。
黄婉可对于这一切了如指掌,她就是要让初念欢在一切事情上都比不过她。
她就是要让初念欢明白,她黄婉可才是这六宫之首的宠妃!
初灵儿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众人的神态,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娘娘,咱们该走了。”
见初念欢迟迟未动,春桃不由得催促道。
“嗯。”
她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大殿走去。
此时的殿内热闹异常,一群嫔妃早已准备妥当,只等待着黄婉可与初念欢的驾临,便可一同赴宴。
初念欢刚踏进殿内,就敏锐的注意到了坐在最末尾的初灵儿。
只见她一身粗布麻衣,整张脸上写满了疲倦与苍凉,眼眶微红,神色萎靡不振,似是受了很重的伤势一般。
见状,初念欢不禁心疼的抿紧了薄唇,快速扫视了一圈,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同样面容憔悴的任司督的脸上。
他一改往日俊朗挺拔的形象,此时正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双臂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初念欢的目光只是在他的脸上匆匆略过,很快又移至了高台上的黄婉可脸上。
她的妆容依旧精致华美,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华贵,见初念欢的观望,她挽唇笑道:“姐姐如此看妹妹,是在替妹妹开心,还是在为别人难过呢?”
听闻黄婉可的话,初念欢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抬头冷冷盯着她,眼神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恨意,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而她的此番话语,也引得其他人唏嘘不止。
大家都看得出那现在黄婉可身旁的人儿竟长了一张和初念欢一样的面容。
一时间,大家看向初念欢的目光中,充斥着探究与鄙夷,甚至是轻蔑。
“妹妹倒是聪慧的很,连本宫的心思都猜透了。”淡漠的看着黄婉可,初念欢的眼底泛着浓烈的寒意。
“姐姐谬赞了,这丫头一直以来都不忒听话,看来还是本宫教训管人不佳啊?”
说着话,初灵儿的视线缓慢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最终落到了那些对初念欢嘲讽轻谩的人身上。
初念欢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光愈渐幽深。
见初念欢半晌不曾吭声,初灵儿不禁扬眉笑道,“妹妹,你可千万别介意啊!毕竟这是本宫第一次当众教导宫女,免不了有诸多不足的地方,还望妹妹见谅。”
“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妾惶恐。”低垂着眉眼敛去了眸中翻涌着的恨意,初念欢缓缓说道,嗓音低沉沙哑。
她一句话说完,却不料黄婉可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似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随即忽然笑道,“这称呼,本宫听着还蛮亲切的嘛!”
“谢娘娘夸奖。”
初念欢始终不卑不亢,一直低着脑袋恭敬的行礼,丝毫看不出半分的异样。
但是她这般乖巧的样子落入黄婉可的眼中却是格外刺眼。
她就像是被激怒的母狮子一样,在没有任何能力之前,她永远都会顺从乖巧,可一旦她有了能力,一切就都会颠倒。
思及此,黄婉可再次伸手,抓起身旁的初灵儿,就一把摔在了地上,“这贱婢虽然乖巧,可是身上却是得了一堆的脏病,真不知这人之前是做什么的,倒是叫人心中恶心的紧。”
黄婉可这句话一出,周遭原本还嬉笑着的众人霎时就闭上了嘴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唯恐惹祸上身。
而初念欢则是震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初灵儿,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耳边所听到的。
她身上的病……难不成又复发了!
“娘娘,奴婢知错。”
初灵儿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泪水瞬间滑落,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一边哭泣一边叩头认罪,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平息她的怒火,一定不能牵连初念欢。
而这一幕,更是令初念欢心痛欲绝。
“贵妃娘娘,既然她知道错了,那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毕竟她也是伺候您的贴身丫鬟。”初念欢强忍着心口传来的阵阵抽搐,咬牙说道。
“呵,本宫若是放过了她,那她下一次就能反了天了,来人啊,罢了这个贱婢的衣服,乱棍打三十板子。”
说罢,黄婉可就径自端庄地坐在高台上,不理会初念欢那难堪的脸色。
初念欢的确生气,她的眼中划过一抹凌冽的锋芒,恨不得将黄婉可立刻除掉。
但是她不能。
“慢着!”
突然,殿门外响起了另一道尖细的喊声。
初念欢循声望去,却见掌事太监王喜带着两名太监走入了正殿之中。
在他身后便是令万人恐惧的景宴辞,他今日并未佩戴官帽,而是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蟒袍,头顶束发紫金冠,浑身散发着凛冽逼人的气质。
“皇上驾到——”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殿内所有嫔妃皆纷纷起身,盈盈一拜。
“参见陛下——”
景宴辞的视线淡淡扫过众人,在瞥到站在一侧的初念欢时,他的眼底飞快的划过了一丝暗流。
“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人齐刷刷的起身后,各怀心思的落座,谁也没敢抬头。
初念欢也随着众人一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微眯着眸子看着景宴辞,却并未发觉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冰冷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