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神色太过淡定,让众人心下稍安,却也没工夫计较,往日里沉默寡言又娇弱爱悲春伤秋的三娘子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还是秦明琳壮着胆子问道:“如果官家不相信怎么办?”
“一切都交给我,你们只管咬死了这一句就成,别的一概一问三不知,想来来的官老爷位高权重,不屑于为难一介女流。”秦明臻淡淡的解释了一句,看向秦明琳的眼里有淡淡的赞许。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思考,果然还是平日里稳重大气的大姐姐。
交代好了事务,秦明臻心下不敢有丝毫放松,随即朝祖母大刘氏问道:“祖母,您可知父亲到底得罪了谁?我绝不信父亲会干出贪赃枉法的事情来。”
大刘氏还处在震惊当中,没从秦明臻临危不乱一丝不苟的安排下回过神来。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什么都指望不上了,秦明臻心下失望的叹息。
自从她穿来有四个月,本以为这辈子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大家闺秀,不用再刀尖上添血,亡命天涯,心下还窃喜了一番,感慨老天长眼,谁曾想屁股还没暖热,就要从大家闺秀变成阶下囚了。
以她这几个月来对那个便宜爹的了解,虽说圆滑了些,是个典型的古代士大夫,可贪污赈灾粮饷的事情他是决计不敢干的。
一个农家子好不容易考上进士封了官,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他比任何人都要爱惜羽毛,谨小慎微,所以,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秦明臻暗暗的想,她想要高枕无忧的当个大家闺秀,首先要做的,就是帮便宜老爹洗刷冤屈。
唉,她还真是天生劳碌命,没有享福的那个运道。
“都把自己的脸摸黑了,头发弄一弄,能多狼狈多狼狈,快!”秦明臻下手拉住离她最近的秦明琳,在她头上一阵乱揉,把女眷们支使起来。
只是,刚动上手,外面就传来一阵整齐急促的脚步声。
秦明臻眼珠微闪,来的还挺快。
她把秦明琳一推,推到闻氏怀里,自己堪堪转过身,两个腰挎长剑,飞鸟鱼服的侍卫就推门进来了。
一脸生人勿进的迫人气势,比刚刚抄家的衙役们不知高级了多少倍。
秦明臻心下稍定,看来她预计的不错,她那一招险棋,果然招来了大人物。
随后,一个身材颀长,气宇轩昂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悠悠的走进这间简陋的柴房。
来人身姿挺拔,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黑色暗纹长衫被腰间玉带紧束,愈发显得身高腿长,端的是金尊玉贵,身居高位的气势。
他冷淡的眼神缓缓扫过屋内女眷,带着迫人的紧窒,开口道:“出来个能说话的。”
声音如高山之巅的冰冷雪莲,清冷至极,无端叫人从头凉到脚,心生敬畏,不敢反抗。
老夫人大刘氏战战兢兢的正要上前一步说话,却被秦明臻抢先一步,“这位大人,小女子乃秦礼源的嫡女秦明臻,很多事家父都会与小女子透露一二,大人要问什么,小女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明臻垂首,规矩的行了个福礼,口齿清晰的回道。
她知道,要想争取到一线生机,她必须引起这个能主事的男子的注意,只有让他觉得自己有用,能用,她才有机会见到父亲。
果然,她不卑不亢又条理清晰的回答引得男子诧异的把视线放到了她身上。
微微勾唇,不错,她要的就是这一点点诧异,不会太过惊世骇俗,又不至于泯与众人。
“有些胆识。”男子赞赏的点点头,随即摆摆手,立刻有侍卫搬了把椅子来,他撩衣坐下,话语颓然凌厉道,“那就说说,十几个衙役是怎么在你们府中被人打伤又弄疯了的?”
他突然急转直下的态度吓得女眷们瑟瑟发抖,惊慌失措,俱是把眼神投向秦明臻。
秦明臻恍若未觉男子迫人的气势,不疾不徐的低头解释道:“回大人的话,此事小女子也是不明所以,那些个衙役气势汹汹的来,对小女的家人们欲行不轨,小女子们都是一介女流,当时也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
秦明臻顿了顿,光明正大的先告了一状,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才接着又道,“之后,突然不知从哪里闯进来一伙蒙面黑衣人,先是打伤了衙役,又对我们严刑逼供,要什么书信,见问不出什么,本欲将我们全都杀害,后来又进了一个黑衣人,不知说了什么,他们又匆匆的离开了。”
这套说辞,秦明臻已经在心里转了七八次,不算尽善尽美,却有一定的真实性。
试问一个深宅妇人,如果言辞滴水不漏,岂不是更惹人怀疑?还不如说些漏洞百出,颠三倒四的话,更衬得自己心里慌乱。
只要透露一件更加关系厉害的端倪,不怕他不上钩。
“什么书信?”男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她说的‘书信’所吸引。
“小女子着实不知。”秦明臻摇摇头,一问三不知。
她现在不知道父亲到底是被谁陷害,又是如何陷害,只能凭借最少的信息,给出一个最可能的假设来拖延时间。
比如,贪污的罪证,最可能的便是书信一类的密信,她只能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空气里传来紧窒的压迫感,只有紧促的呼吸。
男子不慌不忙的起身,走到秦明臻身前,忽然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箍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眼中尽是锋利的寒意,“是‘着实不知’,还是蓄意包庇,想必秦姑娘走一趟刑部大牢,会有不同的答案。”
这是从进屋到现在,秦明臻第一次看清男子的容颜。
刀削斧凿般俊朗的面容,下巴线条倨傲的微微紧绷,乌黑的瞳仁宛若黑曜石般闪烁着迫人的光泽,眼神冰冷又凌厉,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随时能割伤人。
他鼻尖灼热的呼吸拂过秦明臻娇嫩的肌肤。
秦明臻恍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