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嘉淡淡垂下眼眸,喉咙发涩道:“茯苓,沈大人是三品朝廷命官,身份尊贵,往后莫要说这种话了。”
看到他蹲在女尸前的样子,她蓦然想起,她死后,他亲手刨出她焦黑的尸体,双手鲜血淋漓的模样。
“可是您不是最讨厌沈大人……”
“你记错了,沈大人是我最敬佩的人。”
茯苓见了鬼似得瞅着顾南嘉。
小姐莫不是撞坏脑袋了?
“晚上去沈府。”顾南嘉闭了闭眼道。
上一世这个时候,三皇子和四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左都御史弹劾三皇子勾结两淮都盐运使刘正贩卖私盐,与国争利。
朝廷下令刘正回京自辩,刘正刚到京城,就被人谋杀在府中。
皇帝震怒,下旨大理寺彻查此事,满朝都在传是三皇子杀人灭口,可谁知,真正的凶手却是时闻野。
他早就暗暗投靠了四皇子!
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时闻野没高兴两天,竟得知大理寺卿沈泽然查到了蛛丝马迹,慌不择路的时闻野便求顾南嘉去说情。
因为,她和沈泽然自幼相识,可他们俩从小就势同水火,她怎么可能低头去求他?
就算她拉下脸去求了,沈泽然也不会帮她,很大概率会奚落她一顿把她丢出去。
但架不住时闻野连哄带骗,哭诉沈泽然和三皇子勾结,意欲构陷他,保不齐连夜就要抓他去顶罪。
为了夫君,她最后还是咬牙去了,果不其然她连沈泽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管家轰出了沈府。
事儿没办成,她回来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怕夫君来质问她。可谁知,时闻野竟突然破天荒的给她准备了盛大的生日宴,喜气洋洋的夸她厉害,是他的贤内助。
茯苓瞅着夫人古怪的脸色,总感觉事情不简单。
“夫人,您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如先跟老夫人和世子说清楚,求一封和离书,红杏出墙要不得啊。”茯苓忍了又忍,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南嘉眉头轻皱,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要和离了?”
“难道您不是突然想明白,看上沈大人了吗?”
“……”顾南嘉愣了半晌,薄唇抿了抿,道:“以后少看奇奇怪怪的话本。”
“至于和离……”顾南嘉勾起凉薄的笑,她还没把忠义候府搞到万劫不复,她怎么舍得和离?
绕了路,费了点儿时间,等到梨花巷的时候,一辆低调朴实的马车堵在巷子口,顾南嘉便下了车,让车夫把马车停远一点。
她则拉着茯苓从巷子的另一头绕了过去。
月白绣鞋轻巧的踏在青石板上,没发出一丝声响,左拐之后,她便停在第二家的房檐下,抬头看去。
第三家的院子看起来与周围房舍没什么区别,可细看,一砖一瓦却都透着崭新,连房檐上挂的灯笼,都是用内造的绢纱和琉璃。
呵呵,阖府都吃用她的,还用她的钱养女人,欺人太甚。
“夫人,我们为什么要藏?”
不是来找那孩子的父母,说服他们把孩子接回去吗?
顾南嘉捏了捏茯苓的手心,示意她噤声。
茯苓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到一个身材窈窕婀娜的女子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走在她前面的,竟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张嬷嬷。
“这……这……这不是表小姐吗?”茯苓瞪圆了眼睛险些惊呼出声。
顾南嘉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她就是那孩子的母亲。”
“沈姑娘留步,老夫人让您放宽心,孩子的事,她和世子会再想办法。”张嬷嬷回身福了一礼,恭敬的态度顾南嘉这个正牌世子夫人都没见过。
沈萱怡娇娇弱弱的擦了擦眼角,“这孩子毕竟是世子唯一的儿子,老夫人定然是疼他的,只是,眼看着孩子越来越大了,再拖下去,怕是我那表姐更不会同意把他记在名下了。”
说着,沈萱怡的眼眶又红了,张嬷嬷忙拿帕子替她擦。
“当年世子硬是把您从扬州接回来,老夫人就说过,这辈子只认您一个儿媳,如今您又生了伯府唯一的子嗣,老夫人和世子比您还着急。”
“就怕我那表姐铁了心不同意。”
“那就是个蠢货,世子哄几句就晕头转向,只待这几日三皇子的案子尘埃落定,用不上她去求大理寺卿,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表姐可真是好命,不仅出身高贵,和当朝三品大员也是青梅竹马。”
“水性杨花的贱人而已,成了亲还勾搭别的男人,若不是还用得上她,世子爷怎么可能忍辱负重娶她回伯府,玷污伯府主母的位置。”
沈萱怡腼腆的微微弯了弯唇。
“好了,老奴也该走了,您就别送了,风大,小心小少爷着了风。”张嬷嬷从袖笼里摸出一张千两银票来,“这是老夫人给您和小少爷花用的,老夫人说了,往后每月都给您送,苦了谁不能苦了咱们候府的金疙瘩。”
“多谢老夫人,玉哥,快谢谢祖母。”
“玉哥谢谢祖母,嬷嬷替玉哥转告祖母,玉哥会想她的。”玉哥奶声奶气的说道。
“诶哟,真是乖,老奴一定替小少爷转达您的孝心。”
张嬷嬷满脸笑意的离开,直到沈萱怡也抱着孩子关门,顾南嘉才松开捂住茯苓嘴巴的手。
茯苓气的浑身发抖。
“夫人,世子说他有隐疾不能圆房是假的,他成亲之前就和表姑娘搞在一起了,那孩子就是世子和表姑娘的私生子。”
“不仅如此,阖府上下,恐怕只有我不知道。”顾南嘉讽刺的勾唇。
“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何止欺人太甚。”顾南嘉低声喃喃,“还想要我将军府万劫不复呢。”
“夫人走!我们这就回将军府,给将军和夫人去信求他们做主!”茯苓拉着顾南嘉就走,气的手指头都在发抖,“您不嫌弃他时闻野是个天残,拿嫁妆填他忠义候府的烂账,不仅养着老夫人和小姑子,还拿钱替他疏通官职,连分了家的穷亲戚也时常接济,维持他候府的富贵颜面,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您!还污蔑您和沈大人的关系,世子难道不知道您和沈大人势同水火……他们怎么能信口雌黄……”
茯苓又急又气,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顾南嘉拉住她停下,拿帕子替她擦干眼泪。
“难道您还要向着时闻野那人渣?!!!”茯苓瞪圆了眼睛,吃人似得,以为顾南嘉不想回府告状。
顾南嘉冷笑连连,一字一顿道:“他也配!我要时闻野身败名裂,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他们不是合谋要把她卖给盐商,覆灭她九族么,那她便要让他们亲自咽下自己亲手酿出来的苦果!
他时闻野,忠义候府,怎么吃了她的,拿了她的,就怎么给她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