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佑玲哪里知道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常茹表姐的妈妈就将自己给扒了个底朝天,并且已经让人着手调查她在小镇上的事情了。
她满心欢喜回了家,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外公外婆等亲人都能理解这突发的情况,都留在了这里。
上次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还是过年的时候,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帮着收拾东西,帮着做菜做饭,整个院子显得格外热闹。
宁佑玲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大家长外公,脸上的笑顿时就落了下来,蹦蹦跳跳的姿势也变得规矩了不少。
在宁佑玲的眼里,外公是个格外严肃的人,做事一板一眼的,很少笑,在他们那个地方极具威严,很多小孩都很怕她。
宁佑玲以前也怕,但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严肃的外公在他们年幼的时候,教了他们多少有用的东西。
她乖乖巧巧上前:“外公。”
外公周正宏正背着手看周建纲杀鸡,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是在生气一样,听见宁佑玲的声音,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就算宁佑玲实际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功女性,在面对自带降温系统的外公时,还是会觉得有些胆颤。
她陪着站了一会儿,感觉外公应该是没想理会自己,这才屏住呼吸,悄悄挪动脚步想往房间里走,就听外公道:“玲玲,我之前听你妈说,你这半年很努力,我和你外婆之前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现在知道你自考上了市一中……”
宁佑玲给站的比教导处主任训话的那天还要笔直,双手交叉,乖乖巧巧点头。
宁外公想了想,从洗得发白的一副里掏出了两百块钱递了过来:“你是我们这个家第一个考到市里去的,这钱是外公奖励你的。”
宁佑玲怎么可能拿,连连往回推:“外公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爸现在每个月的钱给我们一半,而且我们现在的这个小手工……”
她不提小手工还好,一提小手工,外公的眉毛几乎都倒竖了起来,抓着她的手把钱塞了过去,低声呵斥道:“你妈做手工赚钱我不反对,但你是个学生,你最主要的事情是学习。别以为去了市一中就万事大吉了,你还要考上市一中的高中部,还要考一个好的大学!”
宁佑玲捏着钱连连点头,鼻尖有些泛酸。
上辈子她在被抢走了实习资格的时候,向来不爱来这边的外公罕见的过来了,并且指着他爸的鼻子好好骂了一顿,随后便掏出五百块钱给她:“不去实习了也行。我听说现在中专可以考大专,你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医学院。”
可她那会儿满心都是,凭什么自己的实习资格会被抢,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
自卑到了一种地步,就会竖起浑身的刺,不仅刺伤自己,也会刺伤身边的人。
她当时并不觉得外公是真心觉得让她多读书好,只以为外公是在怪自己没用,实习资格都能拱手相让,扔了他帝国开的五百块钱,歇斯底里地怒喊:“我根本就不想去上学,上了学有什么用,出来实习再被人抢吗?”
她当天晚上就拿着自己这么多年攒下的钱,一个人坐了班车去渡宁市,在车站没停,直接就买了去蓉城的车票,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个家,她再也不要回来了!
现在想一想,她当时是真的勇!孤身一人,揣着那点钱就敢去省会城市闯荡!
宁外公还在唠叨:“别嫌弃外公说话难听,等你长大了你就晓得了,考了好的大学,你才能找个好工作,好对象,在市里面留着,而不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待着。”
宁外公话音刚落,周建纲就笑哈哈插嘴道:“爸,玲玲有主意呢,你不用担心!”
这两次和宁家老宅起冲突什么的,周建纲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了周秀华说的那句玲玲变得很懂事这句话是没掺一点水分。
宁外公眼睛顿时瞪圆了,呵斥道:“再有主意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应该专心学习,别的什么都不要操心!”
他好像很是生气,转头就训斥周建纲,话里话外不知道好好管教表哥,让他放学了都不知道早点回家,就在学校打篮球,上次还被他看到表哥和一个女生一起走。
周建纲被训得垂头耷脑的,差点抱头鼠窜,一抬头就看到宁佑玲满脸看热闹的神情,顿时唉声道:“爸,爸,我都已经快四十的人了,你给点面子,不要骂了!”
宁外公横眉冷对,周建纲不断求饶,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宁佑玲捏着那两百块钱重重吐出一口气,快步到临时搭建出来的厨房帮忙,但……
她才刚到门口那里就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
外婆,她妈,舅妈,还有小姨……
除了大姨一家人,其他亲戚都来齐了。
宁佑玲笑眯眯听了一会儿八卦,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扬声道:“妈,我去趟唐老师家,问问她来不来吃饭。”
顺便把给她买的礼物送过去。
宁佑玲原本是想教师节的时候再送,但那个时候刚开学,她估计没时间回来。
和她预想的一样,唐老师一听家里做客的基本都是她的亲人,当即就婉拒了,又拉着宁佑玲的手仔仔细细叮嘱了一番后,宁佑这才得以脱身。
出门时,宁佑玲看了眼姜家的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姜家的门好像比之前看起来要破败不少。
宁佑玲慢悠悠朝着街道上走去,没注意到姜家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姜德银就站在窗帘后,眼睛直勾勾盯着宁佑玲的背影,眼神阴鸷。
随着宁佑玲背影的消失,那条缝才彻底被拉上了。
姜德银转身就狠狠踹了一脚茶几,嘴里不停喘着粗气。
他其实很想喝酒,但是他不敢,害怕再因为喝酒控制不住情绪,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保持不住了!
他过得这么不好,宁佑玲又凭什么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