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额头上的血早已凝固,糊在脸上十分难受,但我不想处理。
疼痛让我更加清醒,也更加坚定。
来到楼下,才发现顾骁并没有离开。
他在接电话。
听到动静,他偏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厌恶地转过了身子。
我苦笑,眼角余光瞥到电视屏幕上自己那道狼狈不堪的身影,逃也似的上了楼。
也难怪他如此。
我早已不是当年温婉动人的校园女神,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青涩专注的不二恋人。
我们在时间的荒野里,各自为伍,渐行渐远……
单调重复的日子,一天天流水般滑过,窗子外是绚丽热闹的深秋,然而窗子里却是无边的落寞。
虽然我早已做好了在这里孤独终老的决心,可当无意中听说他和林心儿两人要结婚的消息时,仍会心有不甘。
“星晚,此生我绝不负你!”
可你伤我最深。
顾骁,余生我对你,除了爱,便只有恨了。
梅姨看到我这样,暗自自责了好几天。
我笑,为解她心忧,“梅姨,网络这么发达,我早晚都会知道的。”
如此一来,梅姨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点。
我想离开这里,做梦都想。
我最美好的十年全都耗在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我自然不希望下一个十年,是在这精致密不透风的牢笼里度过。
但眼下,我却只想留下。
我虽很后悔那天没有记下苏清言的电话,却又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既然当年没有选他,现在又何必去招惹他?
顾骁在南城的势力有多庞大,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单这一点,苏清言就斗不过他。
这也是为什么我怀着身孕却依然被迫做了骨髓移植手术,也是为什么我被囚禁在鹿园,却没有人愿意帮我打个求助电话的原因。
因为大家都忌惮顾家,不,准确的说是忌惮顾骁。
苏家虽然也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跟顾家比起来,却也稍稍逊色了一点。
可我不招惹,不代表苏清言不会主动来找我。
他这一点傻气,顽固的可爱!
“星晚,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南城。”一天下午,他突然出现在鹿园外面,对着我一脸恳切。
我承认,当时我是有一些心动的。
或许,不止一点。
我想离开这里,迫切的想。
可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毁了苏清言。
命运于我已经够惨了,我希望他能过得比我幸福。
“对不起,”我冲他微微一笑,“说要给你接风的,恐怕要食言了。”
“星晚,我等你!”他拉着我的手,似乎想要通过这一点接触,传递给我什么。
“快走,再也不要来了。”我全身颤抖着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不然多一秒,我都担心自己会后悔。
即便如此,隔天顾骁还是知道了。
他喝得酒气熏天,一进门劈头盖脸将我掌诳在地,“陆星晚,你真贱!”
十一月的天,我被他扇倒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哀莫大于心死。
“对不起陆小姐,没有先生的吩咐,你不能踏出园子半步。”
我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保镖,看得他们呼吸一窒,“抱歉,我们也只是照章办事。”
“我知道。”说完,我温柔地笑了。
笑得他们毛骨悚然,面面相觑,“她不会是疯了吧?”
我没疯,但离疯也不远了。
原来,孤独真的会逼疯一个人!
鹿园很大,即便这个季节依然开满了各色鲜花,美得随手一拍就可以做手机屏保,然而在我眼里,却和一片荒原没什么两样。
此刻,我内心杂草丛生,茎叶缠绕,是难解的谜。
我爱他,却又抑制不住的恨。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良久,我轻声说道,像在说一句不相干的话。
“顾总有令,务必照看好陆小姐。所以,还请陆小姐不要白费心思,园子周围全都是顾总安排的人,你是逃不出去的。”
他们在陈述事实。
我心下了然,也不再纠缠。
自从上次苏清言来过之后,他便加在这园子四周派了人手,所以,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相当困难。
但我仍旧不死心。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给自己鼓气。
这天晚上,我在客房的卫生间洗澡,无意中发现卫生间的窗户外面竟没有装防护网。
这里是三楼,临街。
若我能从这里下去,说不定逃出有望。
我心中激动难耐,匆匆冲洗了一下便换上了衣服。
然而,就在我好不容易爬上窗台,坐在上面准备顺着绳子往下爬的时候,客房浴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浴室门口,顾骁眯眼看着我,眼角隐匿着说不出的似笑非笑。
“你以为你能出去?”
他摇摇晃晃的朝我走过来,吓得我连忙掷下豪言,“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死不了,摔成植物人也好。
免了这人世间的疾苦。
我在心里道。
“那你跳吧。”他似料定了似的,干脆搬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坐在窗台上,万念俱灰。
从前我怕高,他总会哄我。
如今我依然怕高,他却成了看客。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心下一横,个人就往下俯冲而去。
风很凉,速度很快。
接近死亡这一刻,我仿佛又活了。
头顶下方是听不太清楚的说话声,“……陆小姐……跳下来……骨折……没问题的……”
黑暗中,我看到其中一人似是在抽烟,嘴边一明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