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如约守候在市民政局大门前。
九点已过,宋闻仍未现身影,我果断拨通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满是愤慨:“许听南,你就会胡搅蛮缠是不是?非得跟我过不去是吧?”
我语气淡然:“宋闻,来办离婚手续,别让我对你失望。”
终究,他还是现身了。
签名、盖章,离婚证书顺利到手。
宋闻脸色铁青,愤怒中夹杂着冷笑:“行,算你狠,我真是低估你了。”
“记住我说的,悦悦的抚养权归我!许听南,你有三天时间收拾东西,把孩子送过来,否则别怪我法庭上见!”
望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我欲笑却喉头一紧,一股血腥味涌上。
宋闻,悦悦已经离世了,就在杨菡手术成功那天。
你会高兴吗?
至少省去了一场官司费。
我再未踏足那个家。
悦悦的一切我都已付之一炬,我自己的物品也尽数弃之。
家中所有合影,亦被我悉数剪碎。
近来身体状况愈发糟糕,呕吐物中时常混杂着内脏碎片。
坚持领取离婚证,只为在阴间也不与宋闻成为一家人。
当日,我携着早已打包好的行囊,怀抱悦悦的骨灰盒,回到了故乡。
父母始终尊重我的选择。
正如当年他们虽对宋闻并无好感,却为使我欢心,默许我与他共结连理。
如今亦如此。
他们凝视着我怀中的骨灰盒,以及我瘦削至极的身躯,已然猜出几分端倪,却不多问一句。
只是每日精心烹调营养膳食,默默擦拭我口中溢出的血迹。
又一次剧烈咳血后,我哑然无声,父母眼中尽是痛楚,我心中满是懊悔。
悔不该在生命的尽头,还来惊扰他们。
母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紧紧拥我入怀,泪水决堤:“宝贝,爸爸妈妈很高兴你能回来--能在你生命的最后一程陪伴你,对我们来说,只有欣慰,没有遗憾!”
泪水滑落脸颊,我心中释然。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我躺在爸爸编制的藤椅上,晒着太阳,迷迷糊糊睡着了。
盛夏的光影中,我看到了悦悦。
她身着我新为她焚烧的白色连衣裙,伏在我膝头,笑容灿烂:“妈妈!悦悦能触碰到你啦!”
我握着悦悦的小手,看着父母将我的骨灰盒安放于悦悦旁。
一对瓷罐并肩而立,大者呵护小者,恰似曾经悦悦在怀中安然入睡的画面。
“妈妈,姥姥和姥爷现在看不见我们哦……”悦悦眼眸明亮如泉,满是疑惑。
我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柔声回应:“虽然如此,但他们心里始终有我们呢。”
尽管我们缘何仍游走于尘世之间,答案无从知晓。
然而,当确认父母心境渐归宁静,我决意携悦悦去寻觅她思念至深的父亲。
生前,宋闻全副心思皆倾注于邻室病榻上的杨菡。
悦悦日复一日期待父亲前来探视,遗憾的是,直至最后也未能得偿所愿。
此刻,我选择圆她心中之梦,任由她好好看看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医院内,宋闻刚结束一场手术,疲惫地坐在一旁。
悦悦终于与久违的爸爸重逢,欣喜不已地绕着他欢快穿梭。
然而,宋闻对此毫无察觉,静默无言,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此时,一名同事路过,宋闻忽有所感,唤住对方:“张哥,我女儿出院前的康复情况如何?”
那位医生爽朗一笑,答道:“好得很呐!治疗及时,没留下任何并发症,堪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