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宋闻终于回到了家。
门轻轻合上,他才刚换好拖鞋,客厅的灯光突然亮起,他吓了一跳。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素净的白瓷罐子,仿佛已在此处静候多时,无声无息。
“许听南,你是不是疯了?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专门在这儿装神弄鬼?”宋闻的大嗓门带着明显的愠怒。
听到他的呵斥,我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他。
此刻虽已深夜,但宋闻的头发依然一丝不乱,衬衫平整如新。
这些细节无不在告诉我,那对被他悉心照料、陪伴的日日夜夜的母女,对他而言何其重要。
连一贯慵懒的他,也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形象。
见我只是默默盯着他,宋闻的脸色愈发难看。
“还在纠结心脏的事?我是医生,首要考虑的是病人的最佳治疗时机--菡菡现在的状态最适合移植,这颗心脏能让她达到最佳康复效果!”
他的话语中透出不耐烦,仿佛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而他的逻辑天衣无缝。
然而,事实就是差了这一点时间。
自那次错过心脏之后,我女儿的病情急转直下,直至永远闭上了双眼。
她小小年纪,临终前紧紧抓着我的手,问我爸爸为何不来,是不是不再爱她了。
我只能一遍遍亲吻她的脸颊,告诉她妈妈在这里,妈妈会永远陪伴她。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悦悦未能再见爸爸一眼。
而他初恋的女儿,杨菡,却因及时得到心脏,活了下来。
讽刺的是,那颗心脏原本属于我的女儿。
我恨极了这个虚伪自私的男人,此生不愿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宋闻似乎觉得自己教训得差不多了,随手将散发着浓烈香水味的外套扔给我。
“拿着,明早我上班前要穿,记得熨烫平整。”他命令道。
我并未接住,任由外套滑落在地。
这一举动显然令他皱眉。
我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坚定:“宋闻,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宋闻瞬间哑口无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中交织着震惊与困惑。
“你……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强挤出一抹苦笑:“我说,宋闻,我要和你离婚。”
说着,我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推向他。
“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记得带上相关证件。”
这一刻,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宋闻并未翻开协议,而是怒火逐渐在眼中燃烧。
“你到底在闹什么?我是个医生,你能不能相信我?菡菡比悦悦更需要这颗心脏!你怎么这么自私?!”
他愤怒的眼神如箭矢般射向我,试图让我屈服。
我毫不退缩,再次平静地重复:“宋闻,我要和你离婚--这不是商量。”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继而冷笑:“你现在还会威胁我了?”
他愤然拾起地上的外套,面色紧绷,径直朝门口走去。显然,他选择避开这场冲突,今晚不打算在家里过夜。
走到门口,他还不忘回头冷冷撂下一句:“许听南,我告诉你,就算离了婚,悦悦的抚养权我也一定要拿到--你最好别后悔!”
随着门被重重摔上,客厅再度陷入令人压抑的寂静。
我抚摸着怀中的白瓷罐子,像是在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从进来到离开,宋闻从未关心过他的女儿今日是否疼痛难忍,此刻是否已安然入睡。
他甚至不曾留意音量,连关门声都震耳欲聋。
自始至终,他没有询问我手中罐子的用途。
我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空洞。
宋闻,你未能见到悦悦的最后一面。
而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也注定无法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