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姒闭上了眼睛,当下心中真是有些无措了。耽误了这么久,宾客都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了,自己要是此时回府,不知道要成多少人口中的笑话;但若是不走,自己这一身的常服,又如何能够参加晚宴,难道就要在这小小的厢房里藏着吗?不说自己堂堂妘家小姐,居然藏着这里,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多少人笑话,就算自己不在乎,那又要怎么回复呢?晚宴结束肯定是不早了,若是没有兄长陪同,自己在大街上有伤风化不说,也是不够安全。
所以,现在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要怪洛黎叫住自己吗?是我自己选择留下的,又怎么可以怪她。还是要抱怨为什么洛忧要将他东宫中的衣物带来,让自己如此为难?但是在今天之前,洛忧一直都是将自己视作未来的妻子,这般行为也说得过去,自己也无法产生任何不满。
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在出府时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要带上衣物,也怪自己没有想到自己与洛黎生分后,会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
看来今日,无论如何总是要沦为笑柄的了,比起这样,洛黎宁愿自己舒服一点,正要回屋去请求洛黎派马车送自己回府时,却见到兄长身边的小厮穆阳跑着过来。
“姑娘,可算找到您了!”穆阳气都还没有喘匀便开始说话,“大少爷知道姑娘您去公主府帮忙,怕您太忙了,忘记带衣服参加宴会,特地吩咐小的给您送过来。”
妘姒瞪大了双眼,她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兄长多智近妖,但是没有想到兄长竟会如此相信,连自己这番处境都知晓,还提前备下了衣物。
这时,穆阳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妘姒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素梅正招呼着一众婢女带着衣服首饰浩浩汤汤地走过来。
其实洛忧的那些衣物虽好,但毕竟是他为未来太子妃所备,规格样式都不该是一个寻常贵女所应该有的,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那衣服出自东宫,若是之前还好,现在妘姒已经与洛忧划清界限了,再穿那些衣服,未免不合时宜,这也是妘姒向公主陈情不愿穿戴那些衣物的原因了。
而兄长所送的衣物,虽不如东宫之物华丽漂亮,但总归是规格之内的东西,既不逾矩,又得体大方,更加合适罢了。
现在困境已解,妘姒心中才终于一块大石落地,让素竹素梅两人服侍着梳妆打扮。
洛黎毕竟是公主,各种发饰妆容都要更加繁琐一些,而妘姒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便选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发饰,等到妘姒出来的时候,洛黎还在厢房里梳妆。妘姒让素竹去给守在门外的婢女说一声,婢女进入厢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公主殿下说,妘小姐走吧,她已经知道了,不必您亲自来了。”
婢女说话时没有半分不妥,但是妘姒就是知道,洛黎现在不会想见自己,便对着厢房微微福了一下身子,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妘姒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洛黎悄悄看在眼里。洛黎知道,妘姒这一回是认真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妘姒随着素梅到女眷们所在的会女客的花厅中,现下时辰已经不早了,会客厅里满是女儿家娇俏的笑声和铺面而来的脂粉香气。妘姒刚刚到,便听见太傅家的二小姐崔曦在和女伴们小声地讨论着将军府刚刚从边疆接回来的那位大小姐付逊雪。
说起这位付姑娘,也是可怜,她单名一个梅字,但前些日子才及了笄,逊雪是她的字。
付家武将出身,是现在的付老太爷为先皇守了一辈子的边疆换来的今日辉煌。而这边疆苦寒,老太爷与老夫人聚少离多,所以付老爷子膝下只有一个嫡子以及两三个庶女。
女儿家也就罢了,终归是要嫁人的,那位付小将军可是老两口的宝贝疙瘩。但这位付小将军也是有趣得很,当今陛下体恤功臣,许他们一家回京团圆尽享天伦之乐,但是他非要在边疆立一番事业,带着妻妾,一股脑地往边疆钻去,颇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架势。而当今陛下看着他父亲的功勋上,也是给了他一个将军的职位,只是这将军之位是否名副其实,谁又知道呢?
付小将军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么个职位,倒是勤勤恳恳,以至于前些年老夫人去世都没有回京奔丧,又上书请求夺情,也是认真。只是现在偌大将军府只有付老太爷一个人在京城,也是可怜的慌。
说起来这小将军也是没有子孙缘,竟还不如那付老太爷,已过而立之年,这么些年了也只有这付逊雪一个孩子。倒是前些日子,那付家夫人诞下一个男婴,本是喜事,只是那夫人命不好,竟一尸两命,付小将军失去多年相伴的发妻,也是浑浑噩噩,付老太爷实在看不下去了,上书请陛下下旨,将这唯一的孙女接回京城抚养,这位付姑娘才得以回京。至于那位符小将军,也因为伤心过度所以为妻子服“齐衰”,暂时卸了官位。
妘姒正这般想着,这位付姑娘现如今可是引得满京城人的注意,大家都在好奇,那边疆之地会养出怎样的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妘姒刚刚坐下,外面就一阵的喧哗。这太傅家的二小姐也是一个喜爱凑热闹的,急急忙忙地到门外去看。
“哟,那付姑娘来了,各位姐妹都来看看呐。”
崔二小姐看着付姑娘过来,马上就开始叫起来。都喊完了,听见有些女孩子低低的笑声,才发觉自己有些不够稳重,马上红了脸,坐下来不再出声儿。
与崔二小姐明晃晃的好奇不同,其他的女子都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来了似的。
等到那付姑娘带着一个贴身的丫鬟进这花厅时,谈笑的人依旧笑语盈盈,煮茶的人甚至手都没有抖一下,只有那崔二小姐表面上虽装的不在意,其实心神都扑在那付姑娘身上了。妘姒暗笑,到底是年岁还小,沉不住性子。
妘姒将手中的清茶放下,向素梅使了一个眼色,素梅低头下去,没过一会儿便又捧着一幅画上前来。
妘姒拍了拍手,所有人都看着她。
“各位,我近日新得了一幅好画,不知各位能否一同品评一二。”
琴棋书画本就是世家小姐们所精通的,而品画也是各位小姐闲来无事经常进行的活动之一,所以几乎没有人拒绝她们的邀请,包括那位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