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游荡的灵魂,随着他们再次步入家门。
家,对世人来说是温暖的避风港,于我却如同寒冰囚笼。
母亲刚踏入屋内,未及卸下肩头的手提包,便疾步走入我的卧室,开始整理我的遗物,仿佛只要将一切收拾妥帖,就能抹去他们心底潜藏的愧疚印记。
她边忙碌边低语:“男男,你一定不会怪妈妈,你一直是那么懂事的孩子。”
这句话如铁锤砸心,生前,母亲从未如此赞美过我的善解人意。
如今我已离世,她却以我的这份懂事,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母亲将我衣柜中的衣物尽数拿出,堆放在床上。
一封藏于衣袋里的信,悄无声息地滑落。
或许是好奇心的驱使,母亲坐下来,小心谨慎地拆开信封。
“妈,这次陪着弟弟登山,我眼皮总是跳。有些事情,我想我先告诉您。那次我从楼上摔下来,其实不是意外,是弟弟在外惹事,醉驾肇事后逃逸,要我出钱找人顶罪。我们在楼道上发生了争吵,我不同意,他就伸手推了我。这些我一直没提,是怕您担心、伤心,如果我遭遇不测,请您务必劝导弟弟,不要再任意妄为。”
“这些年,我对您和弟弟并非吝啬,而是清楚把钱交给您,您会转给弟弟。他的肆意妄为,引发的麻烦越来越大。如果我真的遭遇不幸,恳请您理解我此次对登山的坚决反对,并非故意扫您和弟弟的兴,只是出于对你们安全的深深忧虑。也请理解我坚持同行所造成的不悦,因为您和弟弟,是我深爱的家人,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
读到这里,母亲的眼角滑下几颗泪珠,滴在信纸上,声声敲击心扉。
她终究无法抑制,放声痛哭:“男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这些年,你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啊!都怪我对你弟弟太过宠爱,如果当时让救护车先救你,你也不会离开我们。男男……你能回来看看妈妈吗?妈妈知道错了。”
然而,即便我在世时说出这一切,母亲真的能听进去吗?
尽管生前母亲对我缺乏关爱,此刻看着她悲痛不已的样子,我多么想告诉她,我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只是,我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让她看见我。
母亲蜷缩在我床上,紧紧抱着那些沾染我气息的衣物,仿佛抱着它们,就如同抱住我一样。
倘若我在世时,母亲能这样拥抱我一次,我定会无比欢喜。
然而,我已离去,时光无法倒流。
我试着伸出双手去安慰母亲,但手却穿过她的身体。
对不起,妈妈,这一次,我恐怕真的无法为你带去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