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然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黑暗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根本没有睡着。
她想假装自己不在酒店,但是黑夜中呼吸声会显得格外的有存在感。
段承峻就睡在她身边!
这个认知让她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她想要离他远一点,可是这种行为和欲盖弥彰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侧过身,转头看着段承峻,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即使看不到,她也知道他睡着的模样。
那张脸已经伴随她太久了,一次次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
到了现在,她都不能否认,自己依然是爱着他的事实,不然为什么她会这么痛呢?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沈翩然坐起身来,看向了外面,窗外透出城市的灯红酒绿。
这个城市似乎都沉醉在这种纸醉金迷的繁华之中,整个黑夜中,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所措。
她觉得好厌恶,厌恶妥协的自己,厌恶威胁自己的他,如果没有段承峻,是不是一切都能回归正轨?
沈翩然明明没有想哭,但是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段承峻,突然就生出了想要他消失的念头,如果他不在了,那么就不会有人再让她那么难过,她也不会受到威胁了。
一旦这么想了,这个念头就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沈翩然凑到了段承峻的身边,朝着他的脖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双手都按在了段承峻的脖颈处,只要她用力,他就没办法再这么对她了。
只要她用力……
过去的记忆汹涌的袭来,从小时候到现在,如同走马灯。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她的手率先发起抖来,到了这个关头,她却下不了手了。
眼泪一颗颗落下,她颓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不用力?”
黑暗中,段承峻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他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和她对视。
沈翩然的眼泪不偏不倚正掉落在他的眼睛里。
两个人都是泪眼朦胧。
“为什么不用力?”段承峻又重复了一遍。
沈翩然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真的想要他死,又真的下不了手。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出现呢?如果他们两个不再相遇,是不是就会好很多,至少不会有今天这种困局。
他们两个不知道对视了多久,段承峻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沈翩然被压在他的胸前,段承峻的心跳就在她的耳边,有一种他的命脉也在她手里的错觉。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沈翩然闭上了眼睛。
她放松了下来,如果自己注定杀不了他,那么让他杀了自己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这个想法很荒谬,但她却这么想着。
段承峻抱得很紧,生怕自己一松手,沈翩然就会消失不见,他们两个明明都不想对方好过,却在这个夜里,拥抱着度过。
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段承峻看着黑暗中她的身形,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终于有了一种把人抱在怀里的实感。
他的胃很痛,但他不愿意去吃药,他怕自己一动,沈翩然会醒过来。
她一醒过来,又会对自己露出那种怨恨的眼神,自己在她眼里,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段承峻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明天不要到来,他能够一直抱着沈翩然,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沈翩然的呼吸渐渐规律了起来,她应该睡着了,他侧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挑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呼吸,眼前的人就会变成幻觉,就像之前无数次的夜晚一样,他总在梦到她回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是梦。
幸好胃里的疼痛在提醒着他,这一次终于不是梦了,沈翩然这一次是真实的在自己的身边的。
这是他想了太久了事情,就算是实现了,他还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疼痛蔓延得很快,段承峻按住了自己的胃,试图减轻一些自己的疼痛,可惜完全没有效果。
冷汗渗出,恶心的感觉扑面而来,他该吃药了。
段承峻有些恋恋不舍地再次拥抱了一下沈翩然,轻轻地把她抱到了旁边,才冲进浴室呕吐了起来。
他几乎要把胆汁一起吐出来了。
段承峻挣扎着吃了药,他没有再上床,而是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他侧着头看着沈翩然睡在床上,疼痛还没有褪去,他喘着粗气,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幸福。
就算生病又怎么样,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她,这些都不算什么……
不过这种幸福十分的短暂,天渐渐地亮了起来,他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沈翩然还在沉睡,她似乎睡得也不安稳,即使是在梦里,她的眉头还是皱紧了。
段承峻伸手想要抚平,又怕吵醒她。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终究还是没有触碰。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纸笔,写下了沈翩然最在意的事情,又看了她许久,终于还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打开门,他走了出去,随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沈翩然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了,段承峻已经离开了。
床头留了纸条:戴教授的事情我会解决。
看起来他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沈翩然下床的时候,只觉得脚都是麻的,腰部以下的地方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才从浴室里出来,就接到了戴教授的电话:“沈小姐,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我刚接到了电话,让我立刻停止休假,回去上班,谢谢你。”
沈翩然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她看到自己的锁骨上被咬了一口,现在已经青了。
“不用谢,”她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是个好医生,我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说完这句话,她把电话挂断了,一阵恶心感汹涌而来。
她干呕了起来。
与其说她恨段承峻,不如说她更厌恶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