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左府三夫人来了。」
小厮程六儿站在门口低声道。
我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吩咐三个贴身丫鬟继续抄,才推门走了出去。
「今儿的阳光可真刺眼。」
我赶忙抬起袖子遮挡。
「小姐。」程六儿蹲下身子,「奴才背您过去吧。」
「不用。」我活动了下双腿,「再不走走身上就生锈了。」
「今儿几号了?」
程六儿想了想,道,「好像是十月初七还是初八。」
「你呀,还是这么糊涂。」我摇头笑了笑,缓缓朝前厅走去。
从我小院走到前厅也就不到一刻钟,当然,三夫人和掌柜比,她的时间更多,等一下也没什么。
「长嫂!」
董雪艳站在厅门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甫一见到我,就迈着小碎步,满脸堆笑赢了过来。
「雪艳,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我拉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关心道,「近来身子怎么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董雪艳甜甜一笑,「婆母过世,你回了娘家,二嫂主持大局。」
「我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呗。」
「难怪,你又胖了呢。」我在她的胖手上捏了一把,「我若能像你这般,凡事都不走心,多好!」
董雪艳苦着脸嗔道,「嗐,我倒是想管闲事儿了,轮也轮不到我不是?」
我牵着董雪艳进门吩咐伺候的丫鬟,「上茶。」
「雪艳,三爷那边有信儿了吗?」
董雪艳摇了摇头,「大爷的事儿,咱们隔着千山万水的,哪里就那般快知晓。」
「要不说,大爷也是的,蜀地匪徒极多,他出门也不带几个护卫。」
「这下好了,人没了,让长嫂独守空房!」
「二爷和三爷赶过去,怎么着也得小十日,什么证据都没了。」
我抽出帕子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抿了抿唇,道,「都是命。」
「长嫂,我这趟来,是想跟你借些银子的。」
董雪艳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有些不好意思道,「大爷出事之后,我就想着,自己个儿得做点小买卖,万一哪天三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好有条退路不是?」
我闻言,鼻子一酸,叹了口气,道,「等婆母七七那日,我给你送过去。」
「这几日着实有些忙,手上没有闲钱。」
「无妨无妨,长嫂肯帮忙,我便千恩万谢了。」董雪艳垂头不知想到什么难过的事,眼泪掉了下来。
「长嫂,您这家大业大的真好。便是大爷没了,您也能安稳度日,不像我和二嫂小门小户出来的。」
「若是二爷和三爷有事,我们的日子怕不知多难过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狠狠剜了她一眼,「淑珍有知秋和东泽,你有培泽,日子怎的就难过了?实在过不下去,不是还有我这个长嫂。」
「长嫂,你说你的命怎的就这般好。」董雪艳重新挂上笑容,压低声音道,「大爷没了,您这又没个孩子,想招个入赘的,还是另嫁都易如反掌。」
「你这嘴真是越来越没个把门儿的了。」我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她口中,让她闭嘴。
「唔……」
董雪艳端起茶盏猛灌茶水,好不容易才将糕点顺了下去。
「长嫂,你要噎死我啊!」
她毫无形象地抬起袖子擦嘴。
「哈哈……」我捂着肚子笑道,「等家里事儿都安顿好了,你来陪我住可好?」
「不是,长嫂,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她说着看向一旁伺候的两个小丫鬟。
我了然,吩咐丫鬟都出去守着。
「说吧,怎么了?」
董雪艳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道,「婆母那案子估摸着破不了。」
「为何?」我顿时坐直了身子,「怎的就破不了了?京兆府又不是吃素的。」
「因为这事儿牵扯到那个状元郎啊!」
「长嫂记不记得咱们去看状元游街?之后他便来了咱们府上。」
「他走后不久,婆母就中毒没了,你那贴身丫鬟杏儿也死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敢苟同。
毕竟状元许初棠是我十年前救下的人,那时他饿晕在程府门口,是我让府上郎中给他治病,临走还给他银两,帮他买了新衣裳。
他便是游街那日对我表白,说为了娶我才参加科举,也不至于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和丫鬟动手。
许是见我不信,董雪艳又道,「那大爷呢?他怎的突然就坠崖了?」
「大爷没了,谁是最大受益者?」
「长嫂,别怪我多嘴,我觉着吧,杏儿一定是看见那状元郎给婆母下毒,然后被灭口了。」
「反正,信不信由你,我该说的都说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被董雪艳说得翻起惊涛骇浪,我没有心情继续跟她闲扯,直接喊了丫鬟送客。
乘着步辇回到小院,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