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羽没有说假话,她自认确实得送点贵礼才能安心,这一次是她用了跟王徽杳之间微薄的情分拜托了她一次,人家定对她有了看法。
外人或许觉得这位郡主好说话,实际跟她接触过的容家姑娘都知道这人冷心冷情,压根走不到她心里,这么多年也就跟大姐有几分真情谊。
这回欠了她的,日后可以再还,但宴会的机会难得,有宁王的身份在那里,到时候去的世家公子肯定也是有头有脸的,她必须要得到这次机会。
母亲虽然不似二婶那般苛待庶女,但也不值得为她一个不是亲生的多费心思。
最多不过是庶出配庶出,但她不想如此,不想跟三婶一样,在家说话都矮别人一截。
王徽杳不知容羽的心中所想,但她能猜到她的用意。
这世道女子艰难,特别是庶出,身份生来就比嫡出要低,嫁人算是她们的第二次投胎,想要后半辈子过得好,就得许个好人家,容羽容姝的做法她能理解,也不介意帮她们一回,抬抬手的事。
与那两姐妹分别回了自个院子后她才认真为自己的事情出神。
说到亲事,不单是容羽愁,她这两年也偶尔为此事烦心。
在古代到了这个年龄,就算她自己不想嫁,别人也会逼着她嫁,说不定她的婚事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她也不指望自己的亲娘真的为她考虑,她不帮着皇帝和庆华坑她就不错了。
“唉。”
想到这个她不自觉叹了气,外人不在,她没有波澜的眼睛终于又机会泄露了些凡间的愁苦。
秋意一直跟在郡主身边,自然也听到了这点细碎的声音:“郡主怎么叹气了?”
“秋意冬暖,你们说我是不是也得想想自己的亲事了?”
“郡主确实是到了年纪了,可有中意的人家?”
“整日待在王府里,哪里会仔细瞧别人家的男子?”
“那往后您就多出来走动走动,郡主长得这样好,只要往谁家公子跟前一站,就不愁嫁。”秋意从不觉得她家郡主以后会嫁不出去。
王徽杳摇摇头:“不愁嫁是一回事,能不能嫁个好人家又是一回事,我虽是郡主,但谁不知道我即便背靠着皇家也无人帮扶,日后若是受了欺负也没人帮我的。”
一夫一妻是别想了,她给自己做的最理想的安排就是跟未来的丈夫相敬如宾,她无法也不能把真心交付在一个多情的男子身上。
她只想查清父王的事情,再平平顺顺过完这辈子就够了。
冬暖是个话少的,但也不耽误她想为郡主分忧的心:“郡主,容大公子对您……”
她只提了这么一个人,王徽杳就压下了她的话:“冬暖,大表哥不行,舅母不会同意,我也无意于他。”
近亲结婚搞不好会生个病胎,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总归还能拖一两年,顺其自然吧。”
跟丫鬟倾诉了两句就恢复了她平日的冷静,不再为此烦忧。
……
自王徽杳在容家住下后,后院姑娘们的生活更活跃了。
姐妹之间轮流到她的小院里聊天,她从谈话中知道她们已经在为半个月后宴会做准备。
添新衣、选首饰、背诗词……甚至四房庶出的容桦还想找王徽杳借首饰。
她在院子赏着新得到墨兰,容桦跟在她后边两步远:“徽杳表姐,你也知道我没有七妹这么多朱钗项链,新得的首饰都是去年的了,戴着那些去宁王府上可是要给容家丢面的,表姐可能借我几样步摇在那日一用?”
三房那边去宴会的是眼前的六表妹,至于容筝,三舅的说她年龄还小,就让三舅母把机会让给了容桦。
王徽杳转过身去,没有忽略容桦那丹凤眼中的精光。
她摸着花叶子,神色平静,微凉的嗓音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借倒是可以,不若表妹先把前年借的头面和去年借的镯子先还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她眼神正经,但话中的嘲意容桦怎么会听不懂,加上她本就心虚,连捧上去的笑都僵住了。
好歹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懊恼着拍了拍头:“这,瞧我这脑袋,倒是忘了之前还借了表姐这些,幸好来了这一趟,不然又有心思龌龊的该说我爱占便宜了。表姐等着,我这就回去找找叫人给你还回来。”
“麻烦表妹了。”
“没有没有,表姐我先走了。”容桦潦草结束了对话匆匆逃出来院子。
容桦这个人爱占小便宜又要脸,前几年长大后好像明白王徽杳身份高还不缺钱时,就开始跟大房一样直接叫她的名字套近乎,似乎已经忘了早年她还跟容熙嘲笑她这个病秧子还没爹没娘。
这几年倒是收敛起来反倒巴着她了,她也没特意跟一个小女孩老死不相往来,不过也不会常常给她好脸色就是了。
“郡主,门房送了锦绣楼的信过来。”冬暖出到院门口拿回了一封信。
“我的信?”她的信怎么会送到容家来?还是锦绣楼的?
王徽杳疑惑地接过信件拆开,发现还真是锦绣楼的老板给她写的信。
说是托了宁王的意思请她有空到楼里看看,有没有和她心意的衣裳。
了然,原来是萧玉珩的意思。
“郡主,信中说了什么?”
“皇叔让我到锦绣楼买衣裳。”
秋意表情诧异又欣喜:“看来宁王待您还跟以前一样好呢,一回来就想着给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又不免想起以前宁王每月都给郡主送布料让人给她裁衣,待她比他自家妹妹还要亲。
冬暖却想到:“说来宁王回来后还没跟郡主见过呢。”还没见面就送衣裳,有点怪怪的。
见过了。
王徽杳眼神微动,在心里回答。
“那郡主可要去锦绣楼?”秋意也想郡主多出去走走。
“明日去吧,也许久没有上街了。随我去做盘枣泥糕,我去看看老夫人。”
“是。”
王徽杳在院里的小厨房做好糕点就去了容老夫人的院子,陪她说说话,顺便跟她报备明日要出府的事。
原是准备一个人去,只是老夫人怕她孤单,就让容羽容姝和林菀柔陪她,她不忍驳了老人家的好意,便也同意了。
翌日,她们几个带着各自的丫鬟分坐两辆马车出府往锦绣楼去。
锦绣楼是京城最得贵女喜爱的成衣铺子,不单里面的布料齐全,款式也多样,绣娘的活好想法多,每年新出的衣裳都会在圈子里流行一段时间。
只是里面的衣裳也是城里最贵的,单是一套几百银子也是正常的,甚至上千两也有。
所以就算是容家嫡出姑娘,一年也没两回敢进这铺子。
容羽容姝上一次过来还是在前年,林菀柔更是一次都没来过。
“表姐,你竟真的带我们过来这里了!”
容姝还没进楼就被里面多彩的春衣抓住了眼珠子,眼神艳羡。
做郡主真好啊,跨入门槛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她跟二姐也就因着祖母昨日私下里补贴了二百两才敢跟着过来。
她们两姐妹都能有好处,林菀柔估计拿到的也不比她们少吧。
林菀柔察觉到了容姝探究的视线,温柔一笑:“姝表妹怎么了?”
容姝一瞬移开眼睛,又光明正大看回去:“没事,进锦绣楼的机会难得,菀柔表姐可要好好逛逛,下次过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林菀柔的手紧了紧,按捺心中的情绪:“是,托了郡主的福,菀柔得好好感谢郡主才行。”
“来了就多看看,能进这里的小姐公子非富即贵,不要挑事。”王徽杳当然也听出了容姝对林菀柔的敌意,她也不管,只是提醒她们注意言行。
“郡主可来了。”一个丰腴窈窕的妇人从二楼下来迎她们。
“秦老板。”这些做生意的眼神记性都好,即使王徽杳来得少,掌柜也认得出来。
“一楼的衣裳都还过得去,若是不合意我带您到二楼瞧瞧,上面都是今年的新款,宁王让您至少得挑三套呢,不然他得唯我是问,郡主可别客气。”
王徽杳还没回答,容羽就注意了到别的。
“宁王?原来是宁王让徽杳过来的?”
王徽杳坦荡回她:“是,我们许久没见了,他想送我些见面礼。”
“原来如此。”容羽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不再多说。
锦绣楼店面宽敞,几人很快就各自分开挑选自己的衣裳。
王徽杳正想让伙计给她取墙上一见桃花纹样的襦裙,就听到林菀柔那边似乎出了意外。
林菀柔那确实被一个锦衣公子哥缠住了,那人竟然要夺她手中的一件水红纱衣。
她没应对过这种,吓得她声音都发颤了:“这位公子,劳您放手。”
然那位公子却得寸进尺一脸邪意:“姑娘想要这件纱衣?”
“我、我不要了。”林菀柔怕得赶紧松了手就要走开。
男子却逾矩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哎,别走啊,你想要本公子送你便是,就当是交朋友了,不如我请你到喜春来吃饭?”
正当林菀柔惊慌失措想找人求救,就看见王徽杳走了过来。
“放手。”王徽杳拉住林菀柔另一边胳膊把人拽到身后去,神情冷凝地跟人对上。
干瘦的男子看见王徽杳更是眼睛发亮:“福阳郡主?难怪今儿出门的时候听见喜鹊在叫呢,原来是我跟郡主的缘分到了。”
“高世子的口未免也太花了,小心祸从口出。”
高奉不以为意地笑开:“怎会?兰月阁的姑娘们不知多喜欢本少爷这张讨巧的嘴。”
别的姑娘要听见这样轻佻的话早就羞耻的要哭了,王徽杳却不慌张。
但她也不想在外面惹事,瞥了人一眼就要走。
高奉却有些被那不屑的眼神激怒了,他拦住了路:“郡主这么不给我高家面子?”
王徽杳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想如何?”
“我想……”
“本王看你是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