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之看着君砚尘一点点冷寒下来的眉眼,心中更是不安起来。
君砚尘看着咫尺距离的小女娘,面色紧张,全身紧绷,满是防备的模样,如同一只炸毛的猫儿,一双眼睛里无助,害怕还有怀疑,甚至,他看出了点点敌意。
他闭上眼睛,鼻腔轻哼一声,退回自己的位置。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丢了过去。
穆念之赶紧接住。
“你手凉是因为穿得单薄。不要给我扯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以后也是我的。所以,请你好好调养好身子。”
一个眼神睨过来,“谁家姑娘像你这般,入秋的日子出门穿得如此单薄。”
话毕,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穆念之。
穆念之自认蠢笨也感觉得出来,世子爷好像在生气。
为了什么生气?
是觉得自己骗了他吗?
她说的都是实话,想要开口解释,可是看着紧抿的唇,紧闭的眼。她不敢再说一个字。
直到回府,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穆念之本以为君砚尘回府之后就会直接回他自己的院子,谁知道这人冷着脸,一直同她一起。在旁人看来,好似世子爷在送穆姑娘回院子。
只有穆念之自己才知道,内心有多别扭。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小院门口,她快步上前,走到君砚尘的前面,拦住去路。
“世子爷今日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君砚尘垂眸,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紧扣在一起的手指,懒声说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穆念之手指甲紧扣着指上皮肉,赶紧福了个礼,“不敢。只是想着世子爷公务繁多,今日因为我的事情已经耽误了许多时辰。眼看天色不早,实在不好再请世子爷到院中休憩。”
君砚尘看了眼西垂的斜阳,明白这丫头心里还是在抗拒自己,才会扯这些鬼都不信的理由。这话里倒是在点他,时辰不早,自己前去她的院子,怕惹人非议。
还说得冠冕堂皇的,他知晓这丫头性子。不过是觉得自己在她跟前十分约束,想早点回去舒舒服服地休息而已。
他没说什么,淡淡叮嘱了一句,“顾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强。”
穆念之行个谢礼,看着他走远后,才转身回了院子。
她推开院门,一只脚刚踏进院子,一盆狗血迎面扑来。
惊吓之余,连退两步,还是避之不及,浑身上下被腥臭的狗血淋了个遍。
“给我把这个妖孽绑了!”
随着李氏惊怒的声音,穆念之视线快速地扫过狼狈不堪的院子。院子里的杂役们全部跪在院子里,这几日贴身伺候的几个丫头,以落霞为首,被捆了堵着嘴,跪在院中。
院子里摆了张香案桌子,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手里拿着桃木剑,嘀嘀咕咕围着桌子跳来跳去。
穆念之擦去面上狗血,冷冷迎上李氏目光。
“国公夫人,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李氏并不接话,一双眼睛无比嫌弃地看着她。如果眼神是刀,此刻的她早已经被大卸八块。想来自己也不过是跟这位国公夫人闹了一场而已。
何至于她就这般恨自己?
张老婆子带着几个粗使下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两两一起,将满身狼狈的穆念之压到香案前。
干瘦的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提着桃木剑对着穆念之的面门,直刺而来。
穆念之将那老道眼中的凶狠看得清清楚楚,说是虎狼都不为过,哪有半分修道之人的超凡淡泊。
她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断没有乖乖受着的道理。就这老道这来势汹汹的架势,自己受了还能全须全尾的?
穆念之竭尽全力,拼命挣扎,抬脚就往两边扣手之人的下盘踢去。
两人始料未及,无法第一时间做出防备,痛得松开穆念之在地上打滚哀嚎。
穆念之抓住机会就想要跑,谁知道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
“还想跑,我老婆子早就猜到你会使诈。”
张老婆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穆念之则被踹得冲老道扑了过去。那桃木剑指着面门就来,眼看避无可避。
穆念之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偏倒。
突然被人长臂一揽,撞进结实温暖胸膛。
她睁开双眼,看到君砚尘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单手紧搂着她,另一只手接住刺过来的桃木剑,“咔嗒!”直接将老道的桃木剑折断。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闪身上前,掐住老道的喉咙,生生将人提了起来。
老道因为窒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口齿不清地呼救,“夫人,夫人,救……救命!”
李氏尖叫着跑过来,“砚尘,你干什么?快放开大师!快放开!”
李氏口中的大师此刻如同一条垂死的狗,张着嘴伸着舌头,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君砚尘语带嘲讽,“大师?这狗屁东西也能叫大师?既然是大师,为什么算不到自己今日前来英国公府招摇撞骗会有性命之忧。”
五指收紧,大师已经开始翻白眼,李氏连忙叫下人去将人救下来。
君砚尘眼风扫过,刚抬步的所有人瞬间不敢有任何动作。
眼神落到张老婆子时,她直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开始自顾自地磕起头来,口中不断说着:“老婆子该死,老婆子该死……”
这个老虔婆!
君砚尘在心里暗骂一句,在‘大师’真的断气之前丢到一边,松开穆念之走到张老婆子面前,一脚踢在她的肩头,看着她被自己踢翻在地。
对着她的右腿一脚下去,所有人都清楚听到了清晰的“咔哒”一声。
张老婆子瞬间嚎叫出声,那悲惨的叫声响彻院子。
“我的腿!”
李氏惊呼:“尘儿!你干什么!”
自己这个儿子在军中出了名的雷霆手段,纵然外人说儿子有多冷酷无情,她都一笑置之。
毕竟在府里,在她的面前,儿子从来都是温良谦逊的。
甚至对她身边的下人,他也很少甩脸色,摆架子。
这张老婆子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婆子,在自己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这府里人人看在她的面上,对这张老婆子都是客客气气的。
看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张老婆子,还有不远处堪堪缓过气来的道士。李氏只觉得后背发紧,脑袋里有根筋一跳一跳地,心中对穆念之的厌憎又加深几分。
果然是妖孽,要不是她,尘儿如何会这样对他们。
君砚尘冷眼睨着张老婆子,“这张老婆子仗着母亲宽厚仁慈,在府中做了不少恶事。往日我想着她好歹对母亲算得上尽心尽力,对她也多是放纵。可是如今,她居然不知好歹,敢伤我的妻子。没有即刻要了她的命,已是手下留情。”
李氏看着自己儿子用着上好的绢子为那妖女擦拭身上污血,一口怒气直直从胸口往上涌。
“尘儿,你在胡说什么!她算个什么东西,她也配做你的妻子?你是天上的明月,是天上的星辰,她不过是地上的烂泥,垃圾。”
穆念之感受着君砚尘轻柔的动作,听着李氏的这些话,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如谪仙一般的面容,带着淡漠的表情,恍然间,似会有一种天神降临凡间的错觉。
看了眼自己一身的脏污,穆念之想要后退,却被他一手拉住。
他缓缓抬起眼眸,眼神清朗如明月,不言不语,又有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拉着她的手,径直往内堂走去。
“立刻将梨院的下人放了。”
听了吩咐,下人们不敢有所耽搁,七手八脚地上前松了绑。
李氏气得在旁边跳脚,“反了天了!尘儿,我不准你再接近这个妖女,你知不知道,她为了别的男人挡刀,还被用棺材抬着出了穆府。所有穆府的人都看到她死了,她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她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你赶紧离她远远地!”
李氏两步小跑,拦住两人去路。
君砚尘一个侧身,将穆念之护在身后,“母亲,念之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最后说一次,她不是妖孽。她是个顶好的姑娘。你是我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我今天已经请了人上穆府问期。”
看到李氏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君砚尘继续说道:“很快我就会订下婚期,迎娶念之过门。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她都是我君砚尘的妻子!”
李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是这英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可是现在要娶世子夫人,不同意也会娶。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就成了皇城贵妇圈最大的笑话。
“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都没有得到我的同意……”
君砚尘冷声打断,“母亲费心,父亲已经从京郊大营带回了书信,同意了我和念之的婚事。并且我也在昨日拜访了荣公,他同意帮我保媒。”
不说李氏,穆念之也一脸不可思议。
他居然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他居然真的打算娶她,不是说说而已,如此看重,还请来了荣公!这可是连皇上都十分敬重的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