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教育着说话的孩子,他希望若是他死后,这些孩子能够看的懂脸色,分的清尊卑,这样去大户人家府宅做活,做的更久一些。
姜芮晨在德叔的身上感觉到为人父母的样子,努力把毕生本领教给孩子,希望他们能够成才,少走弯路。而从刚才那孩子的言语中她也知道,德叔不仅收养了他们几人,怕是还有十几个同他们一样遭遇的孩子。
“我在德叔身上看到了严父。”
姜芮晨感叹着,她何尝不渴望父爱,可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皇上,连母亲也是早早离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长大。若不是和亲,皇上怕是都要忘了后宫中还有这样的一位公主,她何尝不期盼普通人家的严父呢?
“公主真是会取笑老奴的,老奴一生未娶,哪里来的严父?”德叔不好意思的说着,姜芮晨的年纪在他眼里也不算太大,他从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公主的性子,打心眼里喜欢,当自己孩子疼爱。
但碍于身份有别,他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从一些小事上默默关注,悄悄记住她的喜好。姜芮晨也是吃过苦的,宫里人派他来时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好好待公主,毕竟是有恩于国家。
他当时一听这话,嘴上答应着,心里真是替这个公主感到不值。公主花了三五年的大好春光才换来这种生活,还得每日对他们的安排感恩戴德,明明是他们造成的苦难,到头来还得感谢。若不是和亲公主,她怕是又成为后宫中一个寂寂无名的空头衔公主,到年纪随便指婚,结此潦草一生。
“看您对她们如此上心,我真是羡慕的紧。德叔除了他们几个还收养了很多人吗?”姜芮晨只觉得德叔是一个善良的人,对他的好感度倍增。
“老奴不才,前几年不干了以后,盘下一个小院子,里面陆陆续续收留了二十几个孩子。每日教他们以后能够赖以生存的本领,学成之后可以自行去外面找工作,成家立业。”
“这次我才收养了她们几个就被安排在了这里,我心里牵挂的紧,干脆就把她们安排进了婢女里,还望公主海涵。”
德叔一番话惹的姜芮晨连连点头,他的这番大胸襟真是令人佩服,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等他们学成就可以自谋生路,不至于在街上流浪乞讨,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我真是敬佩德叔,我以茶代酒,敬德叔一杯!”姜芮晨倒满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道,“我如今能力有限,不能帮助您养育这么多孩子,是我的遗憾,待我他日一定要支持德叔!”
德叔严肃着道:“哪里能让公主敬老奴?这不是乱了规矩!”说着自己连倒三杯茶水喝下,示意罚酒三杯。
“我们都是自家人,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快吃吧,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几人就着不怎么丰盛的菜肴扒着碗里的米饭,欢声笑语,比去酒楼里吃山珍海味香的多。
兰阳宫中,皇后自从听了回来嬷嬷的叙述,气的当天饭都没吃下,一肚子火气就等着今天登门全数还给姜芮晨。她没想到姜芮晨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骗下皇上给她重新购买了一个院子。她今天倒要看看是什么破院子能让姜芮晨这种低贱之人住进去。
“娘娘用膳了。”宫女把菜一道道端上餐桌,每道菜的份量不多,但制作精细,摆盘讲究,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端下去!看着本宫就烦的慌!”皇后气的就差没把菜直接拍落在地,身边的宫女也不敢吱声,马不停蹄的将所有菜搬离餐桌,生怕皇后发更大的脾气,最后受折磨的是她们。
“去备马车,本宫现在就要出宫。”皇后站起来回到房间,她准备命人重新挽发髻,打理头发,一定要弄一个极其有威严的妆造。
皇后将凤簪戴在头上,一头的珠宝琳琅满目,身上穿着当下最时兴样式的衣服,做衣服的布是刚上贡得来的绸缎,皇上总共得了三匹,赏了她一匹,被她做成衣服。这衣服穿上身上犹如把天上的云彩披在身上一般,丝滑,五光十色,显得贵气十足。
“母后?母后!”姜子衿风风火火的跑进屋里,一把拽住皇后的胳膊问道,“母后是不是准备去看芮晨姐姐?”
姜子衿那日发现流汐阁的大门紧锁,在门口拍打许久也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以为是皇后动了手脚,把她撵走了,于是质问过皇后一回。
皇后嘴巴严,在姜子衿的软磨硬泡下硬是没有说出实情,只告诉她,你就当姜芮晨从未回来过,从未居住过流汐阁。这种话骗黄口小儿还行,怎么能瞒得住姜子衿?于是她更断定皇后与此事有关,日夜盯着兰阳宫,企图查出什么异样。
终于在今日,她抓住了机会,皇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宫,她猜测应该是去姜芮晨那里,她便冒冒失失的过来当面询问。
“母后不是说过了?子衿就当她没有回来过!”皇后怎么可能告诉她实话,这可是关系到她的人生大事,现在需要做的是把这只即将脱离渔网的鱼重新塞回网兜。
“怎么可能当没有回来过?那么个大活人,我又不是傻子!母后你为什么老抓着芮晨姐姐不放?”姜子衿破防了,她哭哭啼啼的跪在皇后脚边,希望皇后能够回心转意,心疼她一下,满足她的要求。
可这一次她没有如愿,反而她的话刺痛了皇后,皇后头一次对着姜子衿咆哮着发脾气道:“什么叫母后抓着?分明是她碍眼,老阻挡我们的事,是她一直在欺负母后!”
姜子衿被发怒的皇后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皇后将手从她的怀中抽出,起身离开屋子,临走前吩咐身边嬷嬷道:“子衿公主这几日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把她送回盈香阁。”
姜子衿被两个五大三组的嬷嬷一人架着一边胳膊往外走,她挣扎不开,努力回头看着皇后一步步登上马车。
黎栩坐在墙头一顿“啧啧啧”,他看起来纤瘦了一些,刚才他跟着姜子衿一同来到兰阳宫,本着当看凡间话本的原则,没想到却看到皇后囚禁了姜子衿。这个皇后还真是令人生厌,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囚禁。
这几日黎栩过的极差,他也是等姜芮晨搬走的第二天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他没有人再每天按时定点给他喂饭。他当时出主意的时候怎么忘了这一茬事,他肚子饿得咕咕叫,皇宫里的流浪猫又像团结起来了一般,一致将他排除在外,他连一处像样的躲雨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他有些后悔给姜芮晨出主意,更纳闷的是她们离开之前为什么不带上他?他整日只能等那些猫懒散时跟他们打游击战的吃一些残羹冷炙,倒是也改了挑食的坏毛病。要不是靠着这几日姜子衿时不时的给他点吃的,他怕是就成了第一个在凡间饿死的神仙。
他突然想到些什么,迅速的往宫门口跑去,既然姜子衿不能跟着同去,他应该可以。他偷偷藏车尾,搭个顺风车去找姜芮晨这个长期饭票也不错。计划是好的,等他到了皇宫门口,马车正好离去,同样都是四只脚,可身材实在是差距过大,他根本跟不上马车,更不要说攀上车尾。
于是行人就会发现有一只猫当街傻乎乎的在追赶一辆马车,见者都在发笑,他也不敢分心,更不敢停下,搞不好马车拐个弯就不见了。他绝望的在路上奔跑着,还好姜芮晨的院子离市井很近,当他跑的腿只是机械性的在动时,马车终于在不远处停下了。
黎栩几乎累吐了,连跳上墙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围着院子干着急,最后看到前主人留的狗洞,他心一横,从洞里钻了进去。
“皇后娘娘驾到——”
姜芮晨等人吃着聊着忘记了时间,等皇后来时,她们手中还拿着筷子,几人纷纷放下筷子去门口迎接。还未看得清来者何人,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在整个院子里,德叔和婢女们都震惊在原地。
“大胆!还不快跪下!竟然敢直视皇后娘娘!”皇后身边的嬷嬷一声令下,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婢女腿吓软了,跪在地上,德叔也缓缓跪下,嘴里“哎呦哎呦”的喊着,扶着腰跪在地上。
德叔讨厌这种权力滔天草菅人命的感觉,皇后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因此跪拜的也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敷衍了事的态度让嬷嬷一脸不满。奈何也没办法治这个人,这些人应该也是皇上安排的,和德叔过不去就是指责皇上。
姜芮晨捂着迅速肿起的泛红脸颊徐徐跪下,低眉顺眼的看着地下,俨然受气包的样子。墙角的黎栩才进来就看到她被打的这副窝囊样,一气之下冲上去从皇后的裙角攀爬上去,对着她的脸一顿输出。
一行人乱作一团,皇后没想到会被猫抓脸,疼的滋哇乱叫,黎栩嘴里哼着小曲跳上了墙头。虽然挖的不深,但数量多,而且皇后一把年纪,愈合能力差一些,怕是要有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初。
“畜牲在那!”
侍从指着墙头的黎栩,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黎栩睥睨众生的眼神看了一眼侍从,翻到墙外去了。
“给本宫追!一定要抓住那只畜牲!”皇后脸上的划痕沁出血珠,她认定这只猫一定是受了姜芮晨的指使。姜芮晨她如今动不了,只能慢慢折磨,这只猫她要抓住以儆效尤,杀杀锐气。
姜芮晨隐约间看到那个黄色的身影,她不敢确定那只猫就是她的“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