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摸摸进了屋子,看到昏暗无光的屋子里有个男人躺在床上,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一股腐臭味,但仅仅是一点点,似有似无。男子也已经睡着,黎栩看到腿上被咬的创面大敞着,上面并未包扎,有些好奇,凑近一看,伤口并未结痂,但男子的小腿呈现出坏死性的黑色,而且腿上的肌肉也已经萎缩,整个小腿上的肉如同被火烧过一样,干巴巴的包在骨头上。
他完全没想过创面竟然不能愈合,他认为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没有命格的人,哪怕他现在还没有办法捏诀确定,但有时候直觉也是可以相信一下的。
“大妹子,我们知道你过的苦,孩子被卖到大户人家为奴,平日里靠你相公打些猎物,砍柴卖钱为生。如今你相公不能动弹,这真是断了你家的经济来源啊!”陆严发自肺腑的劝说着这些问题,父子两坚持不懈了许久,嘴皮子都磨破了两张,女子终于有些松口了。
但在黎栩看来,这两人每句话都在往这女子的肺管子上戳,让她痛苦不堪,不受其扰,最后勉强同意。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想跟自己的丈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可事发突然,连这么普通的愿望如今都不太能实现。
“还是你们二位懂,他们来都不顾着这些,甚至还让我大鱼大肉的招待他们,不然不给办案子。”女子说着流下了心酸的眼泪,相公倒了,她这个弱女子被迫撑起整个家,这几日她已经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换些钱给相公治病,可惜没有任何变化。
陆青羽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兜碎银子递给了女子:“这些你先拿着用,不要客气。”
“这怎么可以?无功不受禄,不能收,不能收!”女子虽然没上过几天学堂,但也知道不能随意接受他人的好处,说什么都不愿意收下钱袋。
“这样吧,就当我借给你的可行?”
父子两顺利的进入了房间,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状态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伤口状态可真是触目惊心,难怪花钱请了那么多大夫也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
“你能再跟我们讲一遍你的相公是怎么受伤的吗?”陆青羽不得已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他必须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够有更多的线索去追踪,他深感抱歉,再次揭开了人家的伤疤。
“那日我相公照常去山上砍柴打猎,他说他见有个人躺在那里以为昏倒了,过去查看的时候被咬了,回来时胳膊上有个茶杯大的口子,汩汩流血,那会好像就没有力气一样,走一步喘三步。我就让他上床躺着休息,我去找大夫,回来就发现他动弹不得,又过了几日,眼见着他的伤口颜色越来越深,却没有任何办法。”
女子边说边抽噎着,她只觉得自己命苦,好不容易感觉生活才有了一点盼头,老天爷就一下子打翻了她的钱罐子,让她一下子跌回谷底。
“你是说他回来时神志是清楚的?”陆严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竟然回家是自己回的,而且人是清醒的。
“是的,但现在不行了,现在一会清醒,一会恍惚的。”
陆青羽只觉得这事难缠,跟父亲使了使眼色,两个人又给女子了一些碎银子,出了院门。两人上了马车,交流分析着他们获得的消息,最后一致决定亲自上山去看看。
黎栩听过女子的讲述之后又回到屋子里查看男子的状态,以便确认是不是与那个失踪的术法有关系。等他确认完成后,他发现屋外停着的马车不见了,他在风中独自凌乱了,这要是让他跑回皇宫,他得跑多久啊。
他不甘心的围着院子周围的大街小巷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这个“顺风车”,他彻底心凉了。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现在没吃没喝,只能喝西北风填饱肚子,他嘲讽着自己,心中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若是鸢尾这会找到他了该多好。
事与愿违,他在城南绕了好几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可食用的食物,而且他发现这里的人都不养猫猫狗狗,生活也普遍比较穷困,街道也不怎么整洁,与他之前看到的街景有着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垂头丧气的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又渴又饿让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几回都忍不住想喝路边水塘里的水时,看到所有东西都雾蒙蒙的感觉时,心想宁可渴死饿死,也不要喝这么脏的水。
他一路上充斥着这种信念,竟然还真的被他走出了城南,但他走出城南时已经过了饭点,太阳照在他的毛身上,散发出一圈一圈的光芒。他累的瘫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心心念念期盼到底有哪个好心人能给他个肉包子吃吃。
他失望了,寻找到一处干净的水源,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心里念叨着,没有饭饱,多少得来个水饱,还能压会饿。他咕嘟咕嘟喝着,这会他自认为是这辈子最落魄的时候,还好没有人看到,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在次日傍晚,他终于看到了皇宫的城墙,他激动的眼睛飙泪,就差没哭爹喊娘了。他蓄力准备跳上墙,却因连日未进米面导致体力不支,直接滑落。但这已经用了他大部分的力气,他坐在地方歇息着,盘算着到底该怎么进去。
他围着城墙找到了最矮的地方,再次拼尽全力起跳,他敏捷的抓住了边缘,挣扎着上了墙。啊,这种站在高处的感觉真好,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屁颠屁颠的往流汐阁的方向走去。
“咪咪,你回来了?!”姜芮晨正闷闷不乐呢,猫丢了,她总感觉心里像缺了一块一样,坐在院子里看黎栩时常待的地方。
这一盯还真的把人盯回来了。黎栩浑身脏兮兮的跳下了墙头,姜芮晨几乎不敢认,这才几日,怎么感觉瘦成了这般,像是一副逃难的落魄贵族。
姜芮晨立马拿出准备好的饭菜摆在他前面,他一闻到香味,馋虫直接引了出来,他根本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饭菜,速度令在场的人咋舌。
“你看他这吃相,像几天没吃过饭的。”司艺在一旁不加掩饰的嘲笑着黎栩,毕竟黎栩现在吃饭的姿势与之前优雅的体态判若两人。
黎栩也不想这样随意因为吃食被人拿捏,可他没有办法,他现在是猫身,必须要吃东西。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在思考,到底是做猫好还是做仙人好,若是猫,可以每天吃山珍海味,若是仙人,就不用饿肚子。
“嘭——”
流汐阁的门被推开,姜芮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门怎么会这么用力的被推开。
皇后带着宫女侍从走进来,她旁若无人的一屁股坐在了屋内的凳子上,身边围着尽是侍从,姜芮晨停下喂猫的动作,浅浅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坐在普通的圆凳上,却坐出了一种华丽凤座的感觉,她的面孔如同秋夜的月亮一般清冷而高傲。她鄙弃的看着眼前这位公主,眼睛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像一把锐利的剑,穿透姜芮晨的眼睛,插在了她的心脏上。
姜芮晨比这还艰难的场面见得多了去了,面子上她尊敬着皇后,但骨子里她比谁都要厌恶。她也仗着自己吉祥物般的存在,也给皇后心上添了不少堵,但她一直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与皇后相安无事,今日这么晚造访流汐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本宫想了想,你的身份尴尬,住在后宫对女眷们不妥,想将你安排至宫外别院,不知芮晨意下如何?”皇后不动声色的宣布了这件事,她身边站着的侍从宫女皆是以看笑话的姿态瞄向这边。
姜芮晨一听心中就有了猜测,这是怕姜子衿老想着带陆青羽到流汐阁见她,干脆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将她迁出皇宫。这样以来,若是姜子衿问起,就全当一问三不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陆青羽跟姜子衿的婚事也就能提上日程了。
那这会皇后来流汐阁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讽姜芮晨,她明日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没得商量。想到这里她慌乱了些,出了宫可就没人在意她的生死,她也很有可能只是名义上住在别院,实际上是被皇后软禁。
姜芮晨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慵懒的一把抱起地上的黎栩,左手抚摸着猫头道:“不知皇上可有下令给我安排哪一处园子呢?”
黎栩翻了个白眼,挣扎着不愿意在姜芮晨的怀里待,他一看好像气氛紧张又尴尬,才想猫着腰离开现场,以防伤及无辜,却被这个没头脑的公主抓了回来。
“皇上那里本宫自然会去禀明清楚,也会说是你自愿出宫住。”皇后早就想好了这一点,根本不怕姜芮晨反驳,这件事她做定了,为了姜子衿的幸福,无论如何也要将姜芮晨送到别院去。
“那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明日我会自请出宫。”
姜芮晨决定赌一把,她赌皇上为了稳定朝堂,为了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会同意她提出的要求。一旦皇上答应了她的请求,她自然也就不再惧怕今后皇后对她的计谋。
“那自然是更好了,到底芮晨懂事,深得本宫心意。来人,赏!”皇后一听姜芮晨竟然愿意自己去说离开皇宫,心里乐开花,这宫外可不比宫内安全,搞不好落个水,掉下悬崖之类的意外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