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录取通知书7

何耀光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张录取通知书，反复摩挲着。

眼前熟悉的字体模糊不清，豆大的泪珠砸在何若男的录取通知书上。

他想起了，当初玉芬刚刚怀孕的时候，他对何若男抱有着多大的期待。

即使是女孩子，他也给她起名“若男”，他要让他的孩子像男娃娃一样读书上学堂。

但是现在，大女儿明明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京城的庆华大学，自己却又亲手将这么优秀的大女儿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都怪他！都怪他自己没有本事！才会让女儿平白受罪！

但是……玉芬为这个家辛苦操劳二十年，他真的，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无力感涌上心头，何耀光坐在床边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似乎这样，心里的那种罪恶感和无力感就会减轻一些。

一直在偷看的江云策早已转过身，泪流满面，不再去看屋里的情况。

他曾经试想过很多种或是让人气愤或是让人啼笑皆非的原因，但他从没想过，真正的原因会是这么苦涩。

他想找人怪罪，却又不知该怪谁。

似乎每个人都是何若男不幸的原因，但又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都是苦命人。

“程年，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是吗？”江云策颤抖着声音问道。

程年点了点头：“这里是何若男的执念，一切都是虚假的，我们不管在幻境里做什么，都不会对现实产生任何改变。”

他们来幻境的意义就在于找到何若男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我们现在找到了何若男的执念，回到现实我们能帮她吗？”江云策问道。

程年摇了摇头，说出了江云策最不想听到的话。

“何若男早就死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何若男早就死了，死人的执念和活人的执念气味是不一样的。

江云策一拳打在树干上：“为什么，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甘心，明明已经找到了原因，为什么却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他们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不是拯救他人的英雄。”程年冷冷道：“我的工作是执念师，我要做的仅仅是净化执念并且吸食，至于他们原本的苦难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你不会觉得他们很可怜吗？你不想帮助他们吗？”

江云策对程年漠然的态度十分不满。

“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程年不以为然，“还有很多人不仅没条件上学，甚至饭都吃不饱，他们不可怜吗？你可怜得过来吗？”

“可是……”江云策张了张嘴，似乎在想到底要怎么反驳程年。

“你帮助了她这一次，那么她下一个需要帮助的时候呢？你也能千里迢迢赶过来帮助她吗？”

“不。”江云策一字一顿道：“下一次还会有不一样的我帮助那些可怜的人。”

对于江云策的反驳，程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江云策。我没那么多感情去管别人的家长里短。”程年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助天下苍生，但最后她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自己就算整日整夜的不休息，那些人也是帮不过来的。

有的时候，程年甚至会想，干脆让妖门大开，让世界经过灾难的洗礼之后重来算了。

江云策反驳道：“可是你还是救了我啊！你明明可以袖手旁观，但你还是选择救下了我，为了我还和族长约定之后会帮助驱魔师一族。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冷血！”

程年没想到江云策会拿这件事出来说。

她没办法告诉江云策，自己不是因为同情他可怜他所以才救他的。

“你是个意外。”

程年一句搪塞的话，却在江云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日子一天天过去，何若男还是没有见到她的录取通知书，她也从一开始的期待变得忐忑不安。

为了这件事，她还特意去问过老师。老师说，录取通知书早就已经寄出去了。

老师觉得以何若男的成绩，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便让何若男回家好好找找，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是录取通知书便随手不知道放哪里了。

何若男回到家里，父亲和何昭娣已经坐在了餐桌前，见何若男回来，便招呼何若男坐下来吃饭。

何昭娣因为已经期末考试结束，所以今天的饭是何昭娣做的。

“爸，你有没有收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何若男并没有坐下，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到“录取通知书”几个字，何昭娣明显地紧张了一瞬间。

察觉到何昭娣的不对劲，何耀光在餐桌下死死按着何昭娣的手。

“没看见。”

“老师说通知书已经都发出去了。”何若男小声道，“你确定你没看见吗？”

“你没拿到录取通知书不自我反省自己到底有没有考上，反而来问我有没有看见吗？”何耀光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怒道。

何昭娣桌子下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头。

“你没考上。”

何耀光平静地宣布了何若男的死亡。

他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深深地扎进了何若男的心里。

何若男沮丧地靠在墙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抽干了力量，再也无法站起来。

她没考上？

她没考上！

她没考上……

何若男低着头，双肩耷拉，像是被压弯的松柏，无力地挣扎着。

“姐……”何昭娣不忍心看见何若男这么沮丧的样子，站了起来。

“吃饭！”何耀光打断了何昭娣，将何昭娣拽回了凳子上。

何若男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双目无神看着前方，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门外偷看的江云策也多次想要冲进去告诉所有人真相，却被程年死死按着。

随着程年在心中默念法术，二人回到了程年的店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江云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程年就已经开始收拾之前没有收拾完的箱子了。

“为什么回来？”江云策问道。

“已经知道了何若男的执念，当然要回来。”程年将录取通知书碎片重新包好放进包里。

“她的执念是什么？不就是想上学吗？”江云策追问道，“你不是说何若男已经死了吗？那我们现在就算回来不是也没办法完成她的心愿吗？”

程年挑眉道：“谁跟你说何若男的心愿是上学的？”

江云策被程年一下子说懵了。

何若男的执念不是想上学？那还会是什么？

“来找我们的人并不是何若男的弟弟何天宝。”

程年又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是何天宝？”江云策惊讶出声。

可是，他明明来的时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是何天宝啊……而且，不是何天宝的话他又是哪来的何若男的录取通知书？如果他不是何天宝的话，那么真正的何天宝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