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年的调查进行的不算顺利,她原本想要通过村里的乡亲们口中得到一些关于何家虐待自己两个女儿的证据,但是一无所获。
一番调查下来,何家夫妇的风评直线上升,没有一个人觉得何家夫妇有不好的。
程年理了理思绪。
何家祖上是这一代的地主,十多年前政治改革,地主阶级被打压,何家一下子从云端坠入深渊。
其实何家虽然是这一带的地主,但确是为数不多的从来不剥削农民的地主,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村人几乎没有几个想要反抗的。
一夜落魄,何家人再也没了往日的体面。何母的形象也似乎是一夜之间从以往高贵优雅的富太太变成了市侩女人。
但即使再穷,何家人对大女儿也从来没有说看不起的,反而是将她送进了学堂,成为学堂之中唯一女孩子。
何家的大女儿也争气,在学堂里样样都是第一名,何家即使后来越来越落魄,也从来没有说真的不让何若男去上学。
这样的一个家庭,按照道理来说何若男是不应该有这样深的执念的。
程年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触摸到录取通知书碎片的时候的感觉,那股强烈的执念是错不了的。
但何家又的确是无懈可击。
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程年思索着,不知不觉到了放学的时候。
江云策一放学就抱怨程年没有给自己变两本小说打发时间,自己在学校里一天都快无聊死了。
程年斜睨了江云策一眼:“我难道真的是让你去上学的吗?”
江云策这才记起来,自己并不是学生,自己的真实目的是要调查何若男执念如此之深的原因。
江云策“嘿嘿”笑了两声以缓解尴尬,随后问程年今天一天有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程年摇了摇头,将自己今天调查到的一切告诉了江云策。
“照你这么说,何若男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强的执念?难道是因为她填错志愿了?”江云策听后也十分不解
江云策努力回忆那张录取通知书的模样,庆华大学的医学系,难道何若男真正想上的学校不是庆华大学,而是别的学校,所以才会这么生气把录取通知书撕了?
江云策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定是这样的!其实何若男真正想上的学校并不是庆华大学,至少不是庆华大学的医学系。但是她的父母觉得学医有前途,就私自修改了何若男的志愿,何若男看见录取通知书的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一气之下把录取通知书撕了个粉碎,同时在录取通知书上留下了非常强烈的执念!”
这个想法乍一听十分荒谬,仔细一听还不如乍一听。
程年揉了揉眉心,十分怀疑自己当初选人的眼光是不是除了问题,竟然寄希望于眼前这个二傻子。
“你说话前似乎从来不过脑子。”程年吐槽道:“考上大学是何若男此刻唯一的出路,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即使专业不是自己喜欢的,又怎么可能会撕掉录取通知书?”
江云策一听,似乎程年说的也很有道理。如果自己能考上庆华大学,别说是医学专业了,就算是打扫厕所专业他都能乐呵三年。
如果庆华有这个专业的话。
“那我们怎么知道她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啊?”江云策十分泄气。
“静观其变吧。”程年答道,“接下来的日子你继续去上学,打探何若男除了上大学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心愿。”
“什么?!”江云策眼睛瞪得像铜铃,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江云策刚想开口跟程年争取一下不上学的机会,却见程年正低头思考着什么,他也不好意思打扰程年,只得接受了程年的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江云策就像真正的高中生一样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去上学,在学校里打听关于何若男的一切。
就如同程年预想的一样,何若男的梦想正式考去庆华大学的医学系。
江云策完全想不明白,既然何若男已经完成了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为什么要撕掉那张录取通知书呢?
“或许并不是何若男撕掉的。”
程年将现有的条件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一遍,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高考落下帷幕。
而变故,正是从这天开始的。
何若男刚刚高考完回家,便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还是王二来告诉了何若男,她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全都在村上的卫生所里,她妈妈出事了。
何若男来不及放下书包,撒腿跑到卫生所。
程年拉着江云策跟在何若男的身后。直觉告诉她,何若男的执念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刚到卫生所,何若男便瞧着何耀光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抽着旱烟。
男人双目无神,似乎是被人抽走了灵气,一夕之间看上去竟老了十岁。
“爸!”
何若男小跑着跑到何耀光身边。
看见何若男的一瞬间,何耀光的眸子亮了几分。
“若男……”男人开口,声音沙哑,似是哭过一般。
“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何若男焦急问道。
何若男无比清楚,何父上一次露出这种神色,还是在爷爷去世的时候。这意味着,妈妈一定是出事了。
大女儿的到来似乎是击垮了何耀光内心的最后一层防线,他一个四十好几的男人就这么哭了起来,无助地像个孩子。
何若男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哭。
见到父亲这般样子,何若男即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
自从家里落魄之后,父亲脸上很少出现表情。即使是自己考试得了第一名,父亲也只是稍稍扯了扯嘴角。她知道,父亲要承担的太多太多了。所以她才会拼了命的相帮父亲多分担一点。
但似乎,这些还不够……
何耀光哭过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告诉何若男,妻子得的是尿毒症,晚期。
何若男愣在原地。
她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发展。
见何若男愣住,何耀光以为自家闺女是不知道尿毒症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医生好像说什么要去大医院分析,换肾什么的,只要有合适的肾可以换,你妈妈还是有几率能好的。”
何耀光嘴角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何若男眼眸中噙着泪,用颤抖的声音跟何耀光说:“我知道的,书上说尿毒症需要靠透析或者是肾移植才能维持生命。”
她也知道,不管是换肾还是透析,都不是自己家里能负担的起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