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人心隔肚皮

“我从未后悔。”

夜色下，赵玄意望她，墨色眼眸深邃如夜空，闪动着她不敢确认的光芒。

萧令光心头一暖，唇边荡开一抹笑意。

这话她不止一次问过，上次重开科举，她就问过他。

他那时就说过，不后悔。

萧令光为自己这般反复确认一件事感到好笑，主要还是因为赵玄意若是参加科举，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眼下公主府成了某些人争权夺势的目标，以后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赵玄意自从决定进入公主府，就从未想过后不后悔的事，相比起即将面对的难题，这根本算不上事。

他很快敛了心神，“大理寺的事，明日怕是会掀起一场风波，还需早做安排。”

“嗯。”证人在她手里，对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最重要的证人是负责修建书院的李亭安。若李大郎的身份是假的，他作为负责修建的员外郎，不可能不知道。

李亭安肯定说谎了。

大理寺卿谢绍荣因为追查鹿鸣书院案被灭口，当天夜里大理寺监牢关于鹿鸣书院案的证人被劫，这件事令萧达宪大为震惊。

“简直胆大包天！查！给朕查清楚！”

萧达宪火冒三丈，胆敢在这时候暗杀大理寺卿，此人眼中还有王法吗？

“可惜了谢大人。”

高绍宗叹息一声，叫来胡明英去刑部传话。

他瞧一眼萧达宪，见他眉头紧锁，这些天为着玉凰的事，他正气头上，高绍宗笑了笑，道：“看来是有人不想陛下查玉凰的事。”

这话让萧达宪微微一愣，“姐夫觉得会是谁？”

高绍宗道：“不外乎幕后之人。”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想来应该不是长公主。”

萧达宪沉默半晌，“姐夫觉得，玉凰的事会是长公主故意让人这么做的吗？”

“这.....”高绍宗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神色。

萧达宪道：“姐夫但说无妨。”

“是，那臣便说了。”

高绍宗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躬身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因为科举的事，天下学子记着长公主的好，因此玉凰一事不管与她有没有关系，对陛下来说，都不是好事。”

萧达宪眼眸中闪过一抹冷色，抬眼朝他看来：“此话怎讲？”

高绍宗微垂眸，道：“人心隔肚皮，血肉至亲都能为了皇权兵戎相见，更何况其他呢？”

这话警醒了萧达宪，他身子一顿，久久不语，眸间冷色更深了。

高绍宗点到为止，识趣的没有再继续提起这件事。

.......

公主府外，守卫的士兵又多了一批。原先只是守在大门外，如今连公主府附近的巷子都有士兵巡逻。

萧令光站在二楼窗台，就能把外头看得一清二楚。

“是靳之宙多派了人手？”

赵玄意给她披上披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外头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不止巡逻的士兵，还有躲在暗处的人。

“靳之宙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萧令光道。

不是靳之宙私自派人把守，那就只有皇帝了。

玉凰的事迟迟没有结果，萧达宪也没说要如何处置她，便就一直派兵把守公主府，和幽禁有什么分别？

他怕是想就这样处理这件事，这样一来，全了姐弟情谊，也好和天下人交代。

但这子虚乌有的事，萧令光不想担。

两人都明白，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我让他们送炉子来，咱们温些酒喝？”

“好啊。”

萧令光爽快答应，自从惠春山庄回来后，她难得有几次空闲的时候。

赵玄意吩咐小丫鬟送炉子来，很快云山云岚就带着小丫鬟把炉子和酒送进来，还备了些萧令光喜欢吃的点心。

“都出去吧，这里有我。”

赵玄意把云山云岚赶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他和萧令光。

“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喝酒了。”

萧令光闻着淡淡的酒香，一时有些感慨。

上辈子没嫁人前，她时常找皇兄喝酒，嫁人后，为了所谓的名声，她便没再碰过酒。

谁能想到，她上辈子能为徐氏母子，所谓的“家人”牺牲这么多呢？

以前种种，恍然如梦，却是真真切切隔了一世。

“这酒不好喝？”

赵玄意见她盯着酒杯出神，便笑着问。

“好喝啊，你也来。”

这可是上好的葡萄美酒，用从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酿的，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香，也是萧令光以前最爱喝的一种酒。

“以前，父皇知道我爱喝葡萄酒，每年西域进贡的葡萄大半都归我酿酒，就连皇兄都没这恩宠呢。”

萧令光抿了一小口热酒，笑着说。

只可惜，一切已经都回不去。

这世上除了母后，她再也没有亲人。

赵玄意没有打断她，默默给她添酒。

“说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去看望母后，看来得挑个日子去陪陪她老人家。”

萧令光不知不觉喝了小半坛，话也多了起来。

她歪头朝赵玄意看来，轻皱着眉头有些好奇：“我从未听过你说起你的家人，你可想回去探望父母亲？我派鲁素和张景超护送你回去？”

赵玄意倒酒的手一顿，轻叹道：“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三年前，娘生了一场病，也去了。”

萧令光轻眨了眨眼睫，放下酒杯，一脸歉疚：“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赵玄意见她如此，倒是笑了，“没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以另一种方式相聚，倒留下我孤家寡人活在世上。”

萧令光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哪里是孤家寡人？以后公主府就是你的家。”

赵玄意心一紧，侧头朝她看来。

萧令光一双清亮的眼眸也在回望着他，若不是脸颊的微红提醒赵玄意，她方才喝了酒，他差点就要因为她的话而失态。

“我可是要当真的。”他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喃喃低声。旋即无奈一笑，算了，醉鬼说的话，怎能算数？

“你说什么？”

萧令光听不清，靠近了出声询问。

赵玄意无奈，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你还知道咱们现在在哪儿吗？”

“瞧不起谁？”

萧令光蹙眉，她小时候喝过比这还多的酒，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她没机会为自己澄清，因为外头鲁素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鲁素，进。”

她坐直了身子，脸上哪儿还有醉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