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将军,幸会。”
赵玄意拱手见礼,像是故意般,身子恰好挡住孟拓宇看向萧令光的视线。
孟拓宇久经沙场,眼神自带一股冷然杀气,盯视眼前对他来说过于文弱的赵玄意,空气中莫名带着一种迫人的威压。
他的两名副将心头一紧,为赵玄意捏一把汗,都有点同情他了。
通常一般人在将军的逼视之下,不过一息就会自动败下阵来。
这位赵先生瞧着不是习武之人,如何承受得住将军雷霆之威?
不过赵玄意却并未回避,他的身体虽不如习武之人强壮,但身高和孟拓宇不差上下,静静站立,淡然回视,气势上竟一点都没输。
两人就这样隔空针锋相对,周遭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透着一股莫名的紧张。
“在泯州时,时常听父王提起孟大将军和少将军,今日有幸得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
就在这时,萧达宪适时出声,打破这迫人的局面。
孟拓宇收回目光,见他一身脏污,身上衣裳让火给烧出几个洞,想来是第一时间赶来救火,以他在京城的身份,能做到如此,倒和外间传闻不同。
他缓和了神色拱手道:“原来是世子。”
萧达宪回京这一路上,也听到关于孟大将军逝世的消息,面对孟拓宇,他眼神真挚,满脸遗憾:“孟大将军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实在令人惋惜,还请孟将军节哀。”
孟拓宇拱手抱拳,客套道谢。
比起萧达宪的热络,他显得冷淡许多。
只因他心中明白,作为藩王世子,萧达宪选择在小皇帝生病期间回京,就难免不让人猜疑。
作为将军府将来的继任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亲近各地藩王。
“荣兄晕过去了!大夫在哪儿?快来救他!”
萧达宪的确想与孟拓宇交好,还想与他继续交谈,谁知那边有人说荣春时又陷入昏迷,负责照顾他的学子急得抱着他喊道。
“我去瞧瞧。”
他与荣春时交好,不放心,忙与萧令光和孟拓宇告罪,跑过去帮忙寻大夫。
那边官兵已经搭建起临时救治伤员的帐篷,学子们帮忙把伤员抬进去,方便大夫诊治。
因着还有女子受伤,学子们又大多是男子,若放在一处救治到底不妥,萧令光便吩咐另外空出一个帐篷救治女伤者。
眼看人手不够,她便带着云山云岚几名侍女前去帮忙。
剩下赵玄意和孟拓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防备,只迟疑片刻,下一瞬同时抬脚追上萧令光。
那边送来刚救出的女伤者,萧令光忙过去帮忙,那伤者因伤势过重无法自行行走,便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萧令光身上。
见此情景,赵玄意一个箭步到萧令光身边,帮她扶住伤者分担重量。
萧令光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孟拓宇已经来到她另一侧,从她手中接过伤者。
“你们......怎么来这儿?”
这里可是女伤者的帐篷啊。
她抬眼有些怔,目光在两人身上瞧了又瞧。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人今晚有点反常?
赵玄意眼睫轻闪,说:“那边有官兵和学子帮忙。”
“瞧着这里更缺人手。”
孟拓宇清清嗓子面不改色说道。
难得两人有如此一致的时候,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药味十足,却又很有默契地移开。
没等萧令光反应过来,两人接过她的任务,一人一边把女伤者搀扶进帐篷。
伤者受伤本已难受,帐篷中时不时还传来伤者痛苦的呻吟,却因为突然闯入的两人,变得沸腾起来。
两人容貌气质皆是万里挑一。
一位文质彬彬温润尔雅令人如沐春风,一位身姿矫健沉稳健朗令人安全感满满。
女伤者们忘了身上疼痛,面染红晕,捂脸咬唇,偷眼瞧着两人。
原本的伤痛被眼前美色化解,呼痛的声音没有了,只剩低头吃吃的笑声,帐篷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面对这么多双直勾勾赤裸裸的目光,赵玄意和孟拓宇这才发觉不对,奈何已经进了帐篷,只得硬着头皮把伤者扶到床上。
如此一来,他们便到了帐篷中央,离女伤者们更近,引得大家惊呼出声。
饶是孟拓宇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在女伤者们热烈的注视之下,差点落荒而逃。
赵玄意就更不用说,手足无措,脸比女伤者还红。
“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在大夫眼里,伤者无男女之分。
他是民间医馆来帮忙的,并不认得赵玄意和孟拓宇,见两人站着发呆,正好身边缺帮手,急得朝两人喊道。
赵玄意回过神来,忙过去帮他按住伤者,方便他给伤者清洗伤口。
孟拓宇也只得认命,过来帮忙打下手。
赵玄意照顾过病人,给大夫打下手还算熟练。可就苦了孟拓宇,他一个手握兵器上阵杀敌的人,何时做过这般照顾人的细致活儿?
加之身边女伤者虎视眈眈,他浑身绷直,频频出错,惹来大夫不满,瞪着他嘀咕:“现在的年轻后生,瞧着一表人才,怎么做事这般懒散?”
赵玄意瞟一眼手足无措的孟拓宇,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可肩膀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孟拓宇微一抽嘴角,却迫于大夫淫威,紧拧着眉,忍了。
经过大家的努力,一个时辰后,帐篷中的伤者已经基本救治完毕。
除去几个被掉落的横梁砸伤、烧伤的,其余伤者多是吸入少量烟尘,在大夫的救治之下已经脱离危险。
萧令光替最后一名女伤者清理完头部的擦伤,额头上已经布满细汗。
抬手正想随意一擦,就见赵玄意不知何时已到她身边,递来手中干净的帕子。
“用这个吧。”
萧令光不喜欢沾血,方才一心救人没注意,眼下看到自己染血的双手,顿时觉得赵玄意是个贴心人。
得亏他及时出现,否则用这双手擦汗,额上只会越染越多。
抬眼朝他展颜一笑,接过他的帕子,把额头上的细汗拭擦干净。
初秋的天,地上仍冒着热气,周围又都是燃烧过后的废墟,他们一直在帐篷中忙碌,衣衫早被汗水浸湿。
萧令光细心发现赵玄意额上也同样布满细汗,有一滴汗水顺着他的下颌,划过他隆起的喉结,跌进靛青色的衣襟里。
她目光顿住,心尖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原本伸出去想还他帕子的手顿住,很快收了回来。
一定是和大夫一起救治伤者,令她忘了男女有别,这才想要把自己刚擦过汗的帕子给他。
“累了吧?”
赵玄意倒并未发现她的异常,瞧一眼外头将要亮的天色,道:“伤者已经都妥善安置,这里有官兵把守,不会有事。你一会儿还要上朝,眼下回去还能歇上一个时辰。”
说话的功夫,他抬手随意用衣袖擦去细汗。
这一幕落入萧令光眼中,顿时觉得手中的帕子有点儿烫手。
他把帕子给她,自己却用衣袖来擦汗。
这个发现令她浑身不自在,心不在焉,随口“嗯”了一声。
这一幕落入不远处的孟拓宇眼中,漆黑的眼眸黯淡了几分。
才要走过来离她近一些,外头他的副将陈远和吴疾寻来,说是有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