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宋清欢就看到燕长风似笑非笑的那张脸,逼得她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出声说道:“反正事情都已经做了,到时候对方不满,我认打认罚。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何苦找个人冒充?”
“怎么,从籍籍无名开始不可以吗?”他慢悠悠出声询问。
她张嘴就想反驳,突然又发现在他面前,她所有的反驳都很是苍白。
他确实是天潢贵胄,口含金汤匙出身,但是命运的变迁,让他从至尊至贵反倒是变成了危险炸弹。
谁让以封建制度而言,他的身份更加尊贵正统。
这样的状态,燕帝怎么可能不防着他?
就是这样的他,没有父母的照拂,失去了可指点江山的大哥,最后凭借自己一个人,在军营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手握军权的大将军王。
曾经担心扶植他而遭受重创的外祖家,又在他的努力下一一被提携,成为大燕武将的中流砥柱。
燕长风确实是创造奇迹的人。
宋清欢的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很是认真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上百年才能出一个。我和你比不来,也不太想和你比。”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小声。
虽说他现在功成名就,在朝堂上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他出生三个月娘就没有了,七八岁时被认定皇太孙的大哥没有了,没几天身为太子的亲爹也没有了……
最后,他明明身份尊贵,却以孤儿的身份长大。
这种境遇她不想要,再联想到苏家的亲密和睦,她只想他们一家人幸福快乐。
至于权势地位,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燕长风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反正没有在这一点上深究。
她转动的眼珠子在他的面具上停留了一小会,笑嘻嘻说道:“相公,对我的医术,你应该有充分了解了吧?是不是觉得我的医术还是很棒的?毕竟太医都对你的双腿束手无策,我却是药到病除……”
“现在行走还有些微的麻木感,你是忘了吗?”
“……”
感觉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很是不爽,偏偏又无处发泄。
宋清欢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那也比之前让你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的大夫强吧?”
“所以,你想帮我,拥有属于自己的子嗣?”
“……”
这个时代的人嘛,想要开枝散叶,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可她怎么就觉得,他说这话,很猥琐呢?好像带着某方面的暗示。
她认真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又发现他好像就是那么一说,压根没有任何狎昵之姿,倒是她有些多想了。
“子嗣的问题是上天注定,何况相公早就决定不育子嗣,算什么缺憾呢?”宋清欢的视线直直落在他面具上,言语倒很是婉约,“不如让我帮相公看看脸部的情况?说不定……”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脖子再度被扣住。
自从燕长风发现她的医术确实有治好他的腿的可能性,言语威胁不断,却极少再上手了。
再次感受到呼吸被剥夺,那种生命被即将剥夺的惶恐和不安侵袭了她的大脑,她伸手去扯他的手。而他的手如桎梏一般,完全无法撼动。
“娘子。”
很轻的语调,却带着说不出的森寒之意:“是不是这段时间,我对你太好,让你忘记了什么?怎么做是你的事,留不留你的命,是看我的心情。”
阴阴的调子,配上他冰冷的表情,让他像极了来自地狱的煞神。
当然,此时的宋清欢其实感受不到太多来自他深情的恐惧,无法呼吸让她心里是对死亡的绝对恐惧。
就在她觉得她是注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时,他松手看着身体发软直接从座椅滑落的她。
那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宋清欢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差别,也清醒地意识到身份的不对等。
她得跑,必须逃离魏王府。
……
宋清欢的情绪慢慢平息,喉咙处却还有阵阵疼痛感,可以想象燕长风刚才的手劲有多大。
他真的想要她的命?
是因为他面具下的脸?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他也算是有那么一点了解。
冷面冷心的是他,却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之前对她怀疑处处试探就算了,刚才简直是莫名其妙。
难不成他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不是,是他的脸!
她突然眯起眼睛,他对提起面具下的脸很是反感。
总不能因为曾经的风华绝代被疤痕取代,影响了一张脸的美感,所以让他对想摘下他面具的人深恶痛绝吧?
不可能,如果他真的在意那张脸,听到她能治愈他的脸时,应该是兴奋配合的。
那张面具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娘亲,娘亲!”
燕玄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打断了宋清欢的思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地走下马车,从桂嬷嬷手中接过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家伙。
他什么都注意不到,更察觉不到大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小脑袋埋在她肩头轻蹭:“安儿想娘亲了。”
“娘亲也想安儿了。”
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还很是美好,旁边的桂嬷嬷看着宋清欢,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抬脚走进魏王府,绕过照壁走进内院,宋清欢出声说道:“桂嬷嬷,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爷看似喜怒无常,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他的一些经历,让某些事情成为不能提的存在。”
“比如呢?”宋清欢好似没有听出桂嬷嬷的言外之意,轻笑一声反问。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微微低下头,没有和宋清欢对视。
“王妃,您受委屈了。但您能理解大公子和二公子之前对您的不敬,应该是明白他们的不安。王爷幼年,还不如他们的生活。”
生父有了新的妻子,他们和他们的孩子更像是一家人,再随着他最为亲近的大哥一朝夭折,他更像是成了透明人一般。
更别说随着他父亲薨逝,皇祖父眼中只有年长的皇孙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他更是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可是……
她轻笑一声:“桂嬷嬷说的我都懂,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各人有各人的苦,没有道理让别人代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