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觉得自己错了,燕长风哪里是视人命如草芥,是人命不如草芥!
毁了一个家族,也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情。
他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模样,眼尾微微挑高:“怎么,还是不够解气吗?”
“够了!”
她是真的怕了。
随便一句话,几百口人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他再说下去,怕是京城都要大洗牌了。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宋清欢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刚想考虑怎么将韦家人从他手中救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情。
“哎,你和韦恒不是合作关系吗?”
燕长风笑了,眉眼间里却透着凉凉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我也没有想到,一个被韦家抛弃的弃子,敢给我下这样的板子,确实应该给他一个教训。”
她觉得自己好似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宋清欢还是没有压下好奇心:“他借你的手,将矛头对准薛家,今天薛家刺杀你,你们将计就计入伏。但是他没有告诉你,就挑拨韦家人对魏王府发难,所以才有了韦家抬着棺材发难的事情。”
“娘子果然冰雪聪明。”他眼眸里的欣赏很是明显,她却觉得这男人不对劲地越发厉害了。
之前她猜对这些事情,燕长风都会立即出手对付她,时刻怀疑她是奸细。
现在怎么情况就发生了逆转呢?
弄得她都怀疑自己有被虐倾向,他不对她动手了,她反而觉得他有问题。
微微动了动脖子,又担心引起他的注意,她立即出声说道:“既然知道是计谋,你怎么会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变冷,唇角的笑弧却扩大了几分:“是我小看薛家了,想不到他们竟然能组织起这么大一场刺杀。可惜,刺杀不是人多就有效的。那些人,只会成为将薛家人送上断头台的踏脚石。”
明明依然是那张无比俊美的脸,她就是从中看到了血色,而他的眼神中更是布满了兴奋。
杀人让他觉得很快乐吗?
皱起的眉头,不安的眼神,似乎是让他察觉到了什么,眼眸中的情绪敛去:“薛家当年诬陷庆国公府,害得开平王府满门被屠戮。现在有这样的下场,只是报应。”
宋清欢的心下一动,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了开平王其人。
开平王乔以年是开国名将,嫡长女乔迎兰嫁给燕太祖燕璋的嫡长子燕标,育有两子。
第二子就是,燕长风。
外孙为外祖父报仇,理所应当。
不过只是让诬陷者被杀,是不是还不够?
她偷偷地看过,就发现他也在看着她:“薛家的事情,只会是个开始。当年所有陷害过开平王府和永昌侯府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罪魁祸首,定然要跪在大殿之上,为他之前所作所为忏悔。”
开平王?
永昌侯?
宋清欢总觉得这两个名称加在一起有那么点熟悉,偏偏又一时想不起,只知道这两位都是开国名将,又是燕长风生母乔迎兰的至亲。
她向来不是妇人之仁之人,当下也点头说道:“相公说的是,连亲人的仇都不能报,那再多的功绩又有何意义?”
“你不怕?”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意外。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曾有害人之心,也不曾做过害人之事。再说……”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舔了舔嘴皮,声音都低了几分:“这件事和宋家没有什么关系吧?就算有,我也不是宋家的女儿。”
要是宋家作恶,燕长风将她算进去,她可太委屈了。
燕长风看着她小心翼翼充满不安的眼神,低笑一声:“宋知书自幼家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被薛家看中。薛德元又不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就将自己弟弟的遗腹子嫁了过去。他们和这件事,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关系。”
她长舒了一口气,将注意力又转回到韦家:“韦恒想一箭双雕,趁着这件事压死薛家的同时,又让韦家长房彻底败落。就是他们竟然狠心杀死自己的至亲,也太没人性了。”
“坐在高位的人,哪一个不是踏着自己至亲的血肉上去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宋清欢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皇权争夺,氏族倾轧,都是步步喋血之路,可是现在被他这样赤裸裸说出,才觉得史书上那些记载都太过轻描淡写了。
她自小接受的教育,既没有坐在高位上作威作福的兴致,也做不到杀人之后的心安理得,所以还是尽快抽身离开比较好。
视线再度落在他的双腿之上,她笑着转变了话题:“相公最近双腿应该不会有遍布寒意的感觉,行走中也没有刺痛感了吧?你体内的寒毒残留很小,只需要药物的辅助,就能大好,再不需要受到病痛的折磨。”
“怕是要娘子失望了。”
将她所有情绪尽收眼底的燕长风,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腿的寒意确实减少了,行走的刺痛感却没有消失。”
“怎么会?”
涉及自己的专业,宋清欢没有了方才笑闹的神色,立即变得严肃认真。
隔着布料,她的手揉捏上他的小腿:“行走间的刺痛感来自哪里?”
“足底,小腿,大腿,都会有。偶尔,膝盖也有。”他盯着她蹙起的眉头,美目变得专注而疑惑,显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腿上。
燕长风趁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子该不是担心等治好我的腿,我就会写下和离书,故意留下这样一个尾巴吧?”
“我怎么会这样做?和离书,就是我想要的!”
下意识回答之后,宋清欢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不知不觉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的?
她在他腿上的手顿了一下,想抬头看他又缺乏那么点勇气。
一时间房间就那么安静下来,周围的气息似乎都凝滞了,而他墨眸之下潜藏着某种不愿宣示于众的情绪。
“想不到娘子这么想离开我。”
他的声音如之前一般平稳,没有任何的平仄起伏:“就是不知道娘子为什么要离开我?燕明轩和你之前,肯定是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难不成……娘子还有我不知道的情郎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