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何晓与唐伶语两人各坐在沙发的一端,茶几上的热水已经放凉,可却谁也没开口。
唐伶语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目光抛向窗外的夜色之中,用手轻轻拨弄着湿濡的头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晓则坐得端正,手捧着日记本不慌不忙地翻阅。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墙上嘀嗒作响的时钟外,便只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在这种诡异的静谧之下,其实早已经展开了一场暗中的较量。
两人心中都知晓,对方并不是省油的灯,接下来要面临的很可能是场势均力敌的博弈,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
到底还是何晓经历得多,心态稳,一直不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伶语先坐不住了。
“何队长,这么晚上门,不会就是为了到我这儿来看书的吧?”
何晓闻言抬起眸子,笑了笑,将手中厚厚的本子合上,发出一声闷响,“这可不是书。”
“哦?那是?”唐伶语挑了挑眉,注意力被大幅度转移到何晓手中那本厚如字典的读物上。
岂料何晓不按套路出牌,并没有回答唐伶语的问题。
“我们现在开始说正事吧。”她将手中的本子放在茶几上,好巧不巧,正摆在唐伶语面前,触手可及。
“嗯,说吧,这次找我又为了什么?”唐伶语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话虽是对着何晓所说,目光却一直落在本子上。
不得不说,何晓这一招用得很巧妙,仅用一个日记本,便轻描淡写地将唐伶语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扰乱了她的心理部署。
人在分神思考其他事情时,心理防备能力会大大降低,更容易露出破绽。
所以下一句话何晓选择长驱直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我已经去过徐素素家里了。”
“哦,然后呢?”唐伶语依旧在盯着茶几上的本子思考,心不在焉地敷衍回应。可下一秒,她却猛地甩过头来,眼睛瞪得浑圆,整个人如同被响雷重击一般僵硬住身体,“你说什么?”
何晓很满意她的反应,看来她并没有料到警方会调查出这条线索。
一击奏效,必然要乘胜追击,何晓盯着唐伶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我说,我已经去过徐素素家里了!”
“徐……素素?”唐伶语怔住片刻,突然毫无预兆地从沙发上弹起,死死抓住何晓的肩膀逼问道:“你说的徐素素名字是素雅的素,女生,25岁,对吗?她的父亲叫徐明,对不对?”
“是……”何晓有些惊讶,眼下的情形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唐伶语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头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唐伶语眼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喜悦,状若疯癫般用力摇晃着何晓的身体,“她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
她的手抓得很用力,恨不得将指甲穿透衣物,嵌入到何晓的皮肉里。
何晓此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唐伶语的反应明显不太正常,事情似乎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她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体能远超普通女生,稍一用力便挣脱了出来,后退两步站在沙发旁。
“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徐素素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姐!”唐伶语如同跗骨之疽般跟了上来,又一把抓住何晓的手腕,带着丝乞求地道:“她已经回国了吗?告诉我她的消息,好不好?求你!”
“回国?什么意思?”何晓抽出手,按着唐伶语肩膀强迫她坐回沙发上,“别乱动,先把事情说清楚。你最近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
“何止是最近一段时间,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唐伶语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你已经见过她了吧?她到底在什么地方,求求你告诉我吧!”
何晓沉吟片刻:“她家就在长云市。”
这句话里何晓选择玩了个文字游戏,只说了徐素素家住在长云市,并没有提及她人在何处。
因为她现在有些拿不准这两姐妹目前是什么样的关系,看样子唐伶语也并不清楚徐素素的现状。若是直接告诉她徐素素失踪的话,难以预料唐伶语又会是怎样的反应,还是要先把话问清楚才行。
听闻这句话,唐伶语更加激动,猛地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四处望着,“太好了!我要去找她!现在就要去!”
“你先冷静一下。”何晓再次按着唐伶语肩膀将她压坐回沙发上,“你想去她家里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差这一个晚上,先配合一下我们警方的工作,好吧?”
“对对,你说得对,不差这一个晚上……何队长,你需要我怎么配合工作?直接开始吧!”唐伶语肉眼可见的兴奋,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先说说你和徐素素之间是什么情况?既然是姐妹,怎么会整整二十年没见面呢?”
这段往事,何晓早已经从徐明那里得知,但她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想听听唐伶语口中的版本是怎样的。
若是往常,唐伶语对于这种问题肯定会异常警惕,反问一句: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的她似乎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想也不想地答道:
“这个问题要追溯到我们很小的时候了。哎,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同年同月同日生,她只比我早出生九分钟,所以我是妹妹,她是姐姐!”
说话间,唐伶语语气渐渐柔和下来,眼中闪烁着怀念与温情。看得出来,姐妹俩之间的感情应该很好。
不过何晓并不关心她们谁出生得早,谁出生得晚,这对案子毫无帮助。
“嗯,你说的这些我们之前已经查到了,我想问的是,你们当初失散的原因,又为什么整整二十年间都没有彼此的消息?”
提及至此,唐伶语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冷硬:“还不是怪那个人渣!”
“人渣?你指的是谁?”
“我妈后找的一个男人,哦对,从伦理上讲我应该叫他继父,但他根本不配!”唐伶语说得咬牙切齿,“你根本不知道我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中,不对,那根本不是家,只不过是个能保证我不被冻死、饿死的窝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也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