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队,刚刚和龙阳区分局那边取得联系,要到了那名失踪者的资料,也打听到不少消息。”
一名警察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手中捧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何晓正趴在办公桌上休息,闻言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子。
今天下午接到小陈打来的电话后,她便立刻派人去龙阳分局进行沟通。几个小时过去,详细情况也已经基本打探清楚了。
何晓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的头脑迅速清醒过来,随后接过资料开始仔细翻阅。
“失踪者叫徐素素,25岁,长云市人,是一名房产销售员。大概是在半个月前失踪的,报案人是她的父亲。起初区分局那边只当是普通的人口失踪案件处理,直到前些天,她的父亲又提供了些新线索,怀疑徐素素是被人绑架了。
区分局高度重视这件事情,于是特意调派人手进行详细调查,结果发现,徐素素最后一次出现,正是在辽县双泉镇附近。”在何晓翻看资料期间,下属也在简要地向她转述事情经过。
“失踪人父亲提供的线索是什么?”何晓头也不抬地发问。
“分局的同事并没有向我们透露。”
何晓点点头,对于分局同事的这种做法她也能理解。
一方面是担心走漏消息,另一方面,虽说分局要听从公安局的命令,但从行政级别上来讲两个单位是平行的,平日里也是各办各的案子,除了一些特殊案件以外,很少会共享线索,里面涉及的一些问题比较复杂。
“对了,何队,我们同时了解到,失踪者徐素素和天台抛尸案的遇害者郝然,是高中同学。”
“嗯?”何晓双眸上扬,凌厉的气场令人心生闪躲,“毕业后,他们之间还有联系吗?”
“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不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同样与双泉镇有关,同样认识郝然,最主要的是……”何晓目光如炬,盯着资料首页上的照片,上面的女生长相竟与唐伶语有七八分相似,“徐素素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怎么样?”
那名警察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龙阳分局那边不肯透露更详细的线索,我们也不好打听得太过深入。”
何晓想了想:“这样,你先带两个人去徐素素家中了解下情况,注意尽量不要和区分局的同志碰面,如果有人过问这件事,就说是我的命令。后续我会向上级申请,将这起案子接手过来。”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区分局已经启动了调查程序,如果我们横插一脚,恐怕他们会有意见。”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线索很明显,唐伶语、郝然和徐素素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关联,只要我们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就可以申请并案侦查。所以我才让你们去调查,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至于分局那边,由我来出面协调。”
何晓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那名年轻刑警应声后,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目送着下属离开后,何晓拨通了小陈的电话。
通讯音响了两声便被接起,电话那端的背景有些嘈杂:“怎么了,师傅,有什么指示?”
“我派去增援的人手到了吗?”
“刚到不久,我正准备给他们安排任务呢。”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跟局分区派来调查的同事碰面,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区分局的同事听说我们愿意帮忙很开心,已经将徐素素的详细资料提供给我了。”
何晓闻言松了口气。之前她还担心区分局的同事会对他们介入这起案件心生不满产生摩擦,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干得不错,小陈。找到唐伶语了吗?”
“找到了,确实在家里,和她母亲在一起。我派人在附近盯着,这次绝对跑不了!”
何晓思索了片刻,嘱咐道:“唐伶语这边暂时先不用动,只需要看住她别让她离开家,如果她坚持要离开的话,就把她带回来。
另外,将重点调查方向放在徐素素身上,她们两个之间的巧合太多,说不定能从徐素素身上找到新的突破口。记住,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放心吧头儿,保证完成任务!”小陈干劲十足。
挂断电话,何晓正准备起身去隔壁办公室看看其他人进展如何,没想到又是一通电话打进来,与上一通间隔不过几秒钟时间。
不过这次,可不是小陈。
“喂,孙哥,怎么了?你那边验尸结束了吗?”
电话那端孙法医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疲惫:“尸体我已经初步验过了,怎么说呢……嗯……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是不是有他杀嫌疑?”何晓连忙追问。
“说不好,有些复杂,等见面了我再跟你详谈,现在我遇到了点麻烦。”
“麻烦?”
“我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问题是,死者家属不同意解剖。”孙法医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何晓听完后也觉得有些棘手:“这确实麻烦,我尝试着做一下死者家属的工作吧,他们在什么地方?”
“说来也巧,死者的孩子就在他进行抢救的这家医院里住院,他的妻子也在此陪护。”
“好,那我这就过去。”这种情况倒是省去了何晓不少麻烦,只跑一趟就行,可以同时见到死者及其家属。
……
何晓赶到医院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太平间。
孙法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递给何晓一副手套后,便把她领了进去。
尸体被摆在房间正中央的铁床上,浑身赤裸,仰面朝天,只有隐私部位被遮盖住。
何晓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刚的模样,目测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型很魁梧,年纪不过四十多岁却已经满头花白。
何晓带好手套,走到床边,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的外表。
尸体面部和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身上没有外伤,也见不到过于明显的尸斑,想来是与他失血过多而死有关。
“孙哥,你之前说尸体比较奇怪是怎么回事?”
“看这里。”孙法医轻轻抬起尸体的右臂,将手腕展示给何晓看,“我已经比对过了,确实是现场那把水果刀留下的伤口,但是伤口的深度和数量有些古怪。”
何晓弯下身子,仔细观察,尸体手腕上交叠着整整七道伤口,深浅不一。
“经过检验,基本推断出这几刀割下的先后顺序,第一刀划下时力度并不是很大,只割断了静脉。
由于我们人体具备凝血功能,如果只是割断静脉的话,要不了多久流血就会止住。割腕的人显然明白这一点,于是有了接下来的第二刀,第三刀,直至割断动脉为止。”
孙法医顿了顿,继续道:“问题也正出在这里,这七刀虽然割得深浅不一,但明显下刀的力度都不是很大。死者身体健壮,又经常从事体力劳动,力量上应该远超普通人,如果他是自杀的,一刀割断动脉不是什么难事。一个抱有死志的人,不太可能有过多的试探性行为。”
何晓盯着尸体手腕上的伤口,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死者是在安眠药发挥作用时实施的割腕行为,受到药物影响,肌肉力量无法完全发挥,这样会不会更能说得通一些?”
孙法医点点头:“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打算解剖尸体,确定死者服下安眠药的具体时间,才能判断出他究竟是不是自杀。”
“我明白了。”何晓摘下手套,再次看了眼尸体,随后目光转向孙法医问道:“死者的家属在什么地方?”
“住院部二楼,具体哪个病房我不太清楚,你问问医护人员就知道了。”
“好,交给我吧。”
离开停尸房,何晓来到医院住院部,表明身份后,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217号病房。
房间的门没关,一走进去,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各种难闻的怪味冲入鼻腔,令何晓不禁皱了皱眉。
常年饱受鼻炎折磨的她,对于这种味道发自内心地抗拒。
病房不大,里面并排摆着六张病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患者。
孙法医说过,是赵刚的孩子在这里住院,何晓目光一扫,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旁边坐着名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削苹果。
何晓掩着口鼻走了过去,俯身轻声问道:“请问,是赵刚的家属吗?”
由于今天何晓是便装来的医院,女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抬起头有些迷茫地问道:“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何晓,想跟你聊一聊关于赵刚……”
何晓的话还没说完,女人连忙起身制止,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儿子。见他仍认真地摆弄着手中的奥特曼玩具,这才松了口气。
“抱歉……”何晓知道她是不想让儿子得知赵刚的死讯,当即便对自己不妥的言辞表达了歉意,“那……我们出去说?”
女人回过身,对着床上的男孩温柔地交代着:“小山,妈妈要和阿姨聊些大人间的事情,你要乖乖呆在这里哦!我们不走远,就在门口,有事你就大声喊妈妈,我就可以听到啦!”
小男孩眨了眨纯真无暇的眼睛,举起手中的玩具:“妈妈你去吧,奥特曼会保护我的!”
“小山真乖。”女人满眼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头,转身朝何晓点头示意,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走廊。
还不等何晓开口,女人率先道:“是赵刚尸检的事情吗?”
何晓一愣,点了点头。
“之前已经来过两个警察了。”女人用袖口搽净手上沾着的苹果汁液,平静地看着何晓:
“你请回吧,我坚决不同意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