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然是去年二月份进入的星辰科技公司，直到两个多月前，还只是开发部门的一名普通职员。”
小陈努力回忆着侦查员在电话中告知他的内容，顿了顿，继续道：“就是那时，郝然在短短几天内连续谈成了好几个大项目，公司为嘉奖他，破格将其提拔为开发部门经理。据了解，这几个项目的投资方是本市一家金融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掌控人，就是王纭！”
何晓听得眉头皱起：“在此之前，郝然和王纭认识吗？”
“这个我们目前还没查清。”小陈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不解，“怪就怪在这里，如果他们两个早就相熟的话，以王纭家族在本地企业家圈内的能量，随便投资几个项目就可以让郝然谋得一个不错的职位，他又何必苦兮兮地做了将近一年的普通职员？”
见小陈一本正经地分析，何晓不忍打断，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看看跟了自己这么久的徒弟，到底有多少长进。
“所以，最大可能就是两人在谈成项目前夕刚认识不久。
那么问题又来了，两个初识的人会那么容易建立起信任并达成合作吗？根据我们侦查员反馈回来的消息，郝然谈下的几笔项目总投资达到了数千万，这么大一笔资金，任谁也会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吧？”
“你现在考虑问题更加周全了，不错。”何晓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你说得没错，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值得深究。双方先是达成了数千万资金的合作，紧接着一个离奇自杀，一个被人抛尸在商场，未免巧合，背后一定有什么还没被挖掘出来的线索。”
何晓思索片刻，突然问道：“郝然的女人缘怎么样？”
小陈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师傅，难道你怀疑他们两个之间是……那种关系？”
何晓摆摆手：“没有怀疑，只是提出假设并探讨一下可能性。”
“我们初期对这个案子进行调查时，曾经考虑过情感纠纷的问题，按照郝然同事和朋友们的说法，他为人还可以，但并不属于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长相也不算出众，而且……”小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王纭至少要比郝然大十几岁吧？也结了婚，有了孩子，我认为不太可能会和他产生感情上的纠葛。”
何晓细细思索着，脑海中浮现出数种可能性，但又被她一一推翻。
“看来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王纭了。”
小陈犹豫着道：“可是，王纭一事已经按自杀结案，我们又没证据证明她的死与郝然的死有关，如果贸然调查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也不符合程序。”
何晓深深看了小陈一眼，她知道，小陈这是在忌惮王纭父亲王耀东的身份。
不过小陈这番话也提醒了她。
目前警方掌握的信息太少，就连郝然与王纭有交集这条线索，也是从网上那篇帖子中得知的。
发帖人是真正想要帮助警方抓捕罪犯的知情者，还是另有企图？如果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不得而知。
何晓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一切，还是要先找到这个人才行。
“网上那个发帖人的身份还是没有查到吗？”
小陈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家伙明显提前踩过点，知道那家旅店没有监控，也不用登记身份信息。我想，他没有用自己的电脑和手机发帖，肯定也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显然是有备而来。”
何晓揉着自己眉心，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令人头疼。目前的怀疑目标有三个，一个是曾与郝然发生过冲突的唐伶语，一个是已经自杀的王纭，还有一个便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跛脚男人。
从表面来看，这三个嫌疑人很有可能代表着三个截然不同的调查方向，到底应该从哪里开始着手？
如果逐一调查，无疑要耗费极大的时间和精力。要是查出线索还好，可如果查不到有用的线索，浪费资源事小，为凶手创造逃脱时机可就不妙了，还是要想办法找到这些信息的内在联系才行。
正当何晓举棋不定时，一名刑警突然出现在门口。
“何队，之前在网上发帖的那个人又上线了！”
何晓精神一振，猛地起身，跟着那名警察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内。
一名女警见到何晓立刻让开位置，指着桌上的电脑：“何队，你看，那个人又发帖了！”
“立刻查一下这个人！”
“正在锁定对方位置，马上就好了。”技术部门的同事正在聚精会神地操作着设备，头也不抬地回应了一句。
何晓闻言点了点头，才开始阅读帖子的内容。
这次的帖子篇幅不长，但传递出的信息量却极大。
发帖人声称自己这几天又将案子重新推理了一遍，又采访了一些目击者，得出结论，凶手年纪大概在45到50岁之间，身高175左右，右腿残疾，有些驼背，极大可能是外来务工人员。
“这也太离谱了吧？光靠推理分析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说得好像他见过凶手一样。”小陈瞪大眼睛，满脸怀疑。
何晓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逐字逐句地仔细分析着。这篇帖子太奇怪了，字里行间引导警方调查方向的意图太过明显，而且，发帖人好像有些急迫，到底在急什么？
思考了许久，何晓才似下定决心般对着身后的小陈道：“按照帖子上的内容，在我们的系统里检索出符合条件的目标。”
小陈愣了愣，连忙道：“师傅，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觉得哪里比较奇怪？”其实何晓早就有这种感觉，这个案子一环扣一环，处处透着刻意，明显是精心设计出来的，并非临时起意而为之。
小陈略微思索，道：“案发现场遗留下的那支烟蒂，我后来又和孙法医求证过，上面不仅没有指纹和唾液，更没有唇齿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是点燃后直接丢掉的。而且从现场情况来看，凶手是个很细心谨慎的人，不太可能因为疏忽而在现场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所以我认为，凶手是在故意留下各种线索，将我们的调查方向引向错误的道路，洗清自己的嫌疑。当然也包括这篇帖子。”
何晓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也发现这些疑点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或许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精心策划这起抛尸案，又向我们放出这么多烟雾弹，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不被抓到，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呃……什么意思？”小陈有些没太明白。
“做得越多，出现失误的概率也就越大。作案后，最不容易被抓到的做法就是不在现场留下任何线索，凶手如此谨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留下这么多信息，不会是单纯为了逃脱抓捕，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何晓停顿了一下，两条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我觉得他反而更希望我们查到些什么。但我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而且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有限，无法判断出凶手的具体目的。”
“那师傅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顺着凶手所希望的方向去调查？那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吗？”
“当然不是。”何晓双臂环抱，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顺着凶手引导的方向去调查，或许是最快接近真相的办法，但我们也不能完全遂他的意。你先去查，出了结果之后，再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好吧。”小陈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乖乖去执行命令。
“何队，锁定目标的位置了！”技术部的警察猛地抬起头，脸色有些古怪，“就在抛尸案发生的那座商场附近，用的也是商场的无线网络。目标还在小范围移动中，咦？好像又不动了！”
何晓一秒钟也不敢耽搁：“立刻出警！”
三分钟后，两辆警车驶离公安局，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商场赶去。
何晓坐在车内，胸口阵阵发闷，脑海中错综复杂的案情如同一张巨网向她笼罩而来，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手机铃声响起，何晓接通，是小陈打来的。
“师傅，我查到较为符合条件的目标有11人，只不过大部分信息都是多年前录入的，确认是否有效还需要一些时间。”
“大概多久？”
“今天晚上。”
“越快越好！”
“没问题！”
市局和商场距离不算远，何晓刚挂断电话没多久，警车也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何晓带着几名警察，下了车便要冲进商场，可抱着电脑的技术部同事却突然出声制止。
“不在商场里面！”他看了看电脑屏幕，又抬头环顾四周，往复几次后，才确定位置，“在那边！”
何晓挥了挥手，几名警察立刻分散包抄过去，开始仔细搜寻。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可疑人员没见到，却在商场外的花坛里发现了一部手机。
技术部的同事几经确认，证实网上的帖子就是通过这部手机上传的。
“何队，这部手机的主人估计还没走远，要不要我们在周边搜索一下？”
“算了。”何晓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他们对于发帖人的长相和身份等信息一概不知，即便是擦肩而过，也根本认不出来。
“把这部手机带回去，交给物证科验一下指纹，验完以后再交还给技术科，看看能不能从手机里找到些什么。对了，商场内部以及周边的监控也拷贝一份拿回去。”
分配完任务后，何晓坐进警车，满身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穿上警服这么多年，大小案子破获无数，却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眼前的案情就像是一潭笼罩在迷雾中的死水，一拳下去，掀不起丝毫浪花。
隐藏在迷雾后的那双手，到底还有多少张牌没有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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