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寡淡无味,方盼楠认真的婉拒了他,“夏君笙,我想,我对你只存在于朋友之间的关系。”
意思很明显,夏君笙面色一囧,又不想第一次真心想去追的人就这么轻易放弃,“沛楠,你不要这么着急拒绝,如果现在不能接受,我们可以慢慢来。”
外面垂下来的阴影倒映在店里昏暗的窗幕下,由远由进,门口种的绣球花成了最好的遮挡板,在微风的耸动下,晃晃悠悠提醒夜晚快要来到了。
树上丛密的知了声躲过了白日里的燥热,乘着将将暗下来的天,知啦知啦叫醒准备遛弯的人停在树下小憩。
夏君笙拿着盘子走出了花店,他有些失落,却依旧强打微笑和方盼楠道别,“沛楠,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们明天再聊。”
夏君笙恋恋不舍,目光流连在方盼楠身上,找寻借口想要再单独相处一会儿,“你一会儿准备去哪?颜心晚上不回来,我陪你…”
“不必。”
方盼楠,不,现在应该叫方沛楠,她用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来展开属于自己美好的下半生。
她的态度异常坚决,甚至有点反感,“夏君笙,我的话很清楚,我想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不想连朋友都没有的做。”
好的,夏君笙心里更加难受,嗫嚅着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面露苦涩道,“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送。”
随之而来的还有声音巨响的关门声。
答案显而易见。
夏君笙垂丧着脑袋,一步一艰难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这一段本是不应该存在的插曲,方沛楠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正准备收拾一下卫生回家,门口的风铃声再一次响起。
“不好意思,今天下班了。”
她手里拿着裁剪完的花径,正低头寻找地上的垃圾桶,便没有在意进来的人是谁。
通常来说,店家这么说了,就是再有急事,那客人也会不情愿的离开,所以方沛楠下意识也是这么想的,就没有在意后面。
她什么时候反应出事情不对的呢,大概是没有再一次听到风铃响起来的声音吧。
“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
她转身的动作戛然而止,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睁的如铜铃般大,微微张开嘴,昏黄的炽光灯下摇摆着来人的身影,有一瞬间恍神,手中的枝干应声落地,她想要开口确认,心中却越发胆怯。
“沈…沈…”
暖黄色的灯光刚好停落在沈南洲的肩膀上,拉长身影刻在门上,淡淡的光晕散落在头发上,形成一圈白光,刘海落下的阴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既冷淡又疏离,陌生但又忍不住让方沛楠想要靠近。
她想,她一定是欢喜的,她真的欢喜,颤抖的肩膀差点暴露隐藏在深处已久的秘密,她觉得自己起码要表现的兴奋一点,至少要尖叫或者高兴的抱住她,再不然喜极而泣,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总归于此,至少一般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手轻轻抬起,顿在空中半分,转而移向了桌上包好的花束,手指微颤,不停整理已经接近完美的包装纸,沉默两响,她接近冷静似的冷漠,努力控制住肩膀的抖动,才追忆起当初是自己不告而别在先,勉强扯出个笑脸,故作轻松的问,“好久不见,来这里出差?”
她也想不出沈南洲来这里会有什么目的,一个集团总裁,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除了工作,总不能是专门来找她的吧。
背脊一阵酥麻,方沛楠赶紧挥走脑袋里大胆的想法。
沈南洲从进门那一刻起,始终只字未说。
他站在那跟雕像一般,阴影遮盖住周身沉寂,郁闷的气息悄然溢了出来,带动了方沛楠刚刚还惊喜的神色,变得压抑沉重。
气氛明显不对,方沛楠越待越觉得呼吸不畅,她不免好奇,借着灯管闪烁不定的灯光想要仔细端详一下沈南洲。
她咂咂舌,暗暗奇怪,这沈南洲怎么这会变得这么安静,难不成哑巴了。
“沈南洲…”方沛楠正要再次试探,沈南洲幽深暗沉的嗓音在这寂静寥寥的小花店里回荡,“为什么改名…”
显然,方沛楠没有想到沈南洲会先问这个问题,着实愣了一下,才慢慢回应,“就是单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
这只是其一,她最大的滞涩主要来自于每个人叫她时都是‘盼楠’‘盼楠’这样的叫法,‘盼楠’‘盼男’这个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名字,却无形中给方沛楠当成枷锁戴了一辈子,像是逃脱不出的噩梦,不管往哪跑,都会被轻而易举打回原形。
所以,她将自己的名字改动了一个字。
沛,充盈旺盛,不可阻挡。
与她刚好相得映彰。
方盼楠,方沛楠,一字之差,却是两种人生。
方沛楠站的有些累了,拉过凳子后坐下,手上动作未停,指着沈南洲身后的凳子,“你后面有凳子,自己随意做。”
她面前放着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个大礼堂的缩型,礼堂周边是用铅笔小心绘画出来场景布置,这是份结婚布置,新娘是个喜欢浪漫的人,所以提出的要求就是要有梦幻,而不缺乏鲜花的点缀,加上新娘是个细节控,所以这张稿子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张,方沛楠手上这张,是最后定下的稿子。
当然,定着最后这一遍并不是说符合新娘的心意,要真论起来,新娘更喜欢第三篇稿,梦中蓝白色的花海包围,流连戏蝶迎接自己出现在礼堂中央,接受所有人的羡慕与祝福,缓缓走向新郎。
这才是梦幻的开始。
可惜,梦幻终究是梦幻,上不了台面,所以只能令改,加上日子接近,手头上没有可以再换稿子的想法,便只能勉强答应方沛楠手上改动过的这一篇稿子。
所以说,最后的细节方沛楠还在思考中,毕竟结婚只有一次,还是尽力做到双方满意最好。
“在画什么?”
身后徒然压上了的重量使方沛楠呼吸一乱,手中的笔无法对焦,歪歪扭扭画错了好几个地方,耳畔出灼烈滚热的气息让方沛楠无法定下心来思考,她不适的扭了扭身体,卡卡半半答,“就是…别人结婚,设计一下方案。”
纸倏地从眼前消失,方沛楠大惊,站起身想拿回来,却被按住头,只能怨恨的看着某人将纸放在灯下,看她上面拙笨的画像。
“沈南洲,还给我。”
小猫开始龇牙咧嘴,浑身毛都炸开了,扑棱着胳膊想要夺回来。
沈南洲眯着眼看了一下,随手扔给了她,“有待改进。”
方沛楠赶紧夺过来藏在自己怀里,恶狠狠露出两个小虎牙,“要你管。”
是不关沈南洲的事,所以沈南洲毫不留情的拆台,“你这设计最好自己藏起来,省得有人看见当小孩子乱涂乱画给扔进垃圾桶。”
眉心不受控制的跳动,方沛楠一脚踢了上去。
好像早就预料到,沈南洲侧身一偏,方沛楠踢了个空,差点跪在地上。
“许久不见,也不用行这么大礼,虽然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沈南洲故作惊讶的挑眉,伸手去拉,却被某人狠狠打掉。
“沈南洲,你这样戏弄我有意思吗?”
“有。”
方沛楠霎时跟吃了苦黄连一样说不出话。
对歭半晌,沈南洲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他正色道,“既然你兼职干婚礼礼堂设计,那给我也办一个。”
“你?”方沛楠讶然,怔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给…你办?”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你和谁?是那个女孩还是其他人?她终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名字我会发给你,地点在瑞曼达六楼流光溢彩,求婚,时间在三天后。”
方沛楠想都不想否决,“我不接。”
“不接?”沈南洲低声沉诉,“你欠我的,就应该还给我。”
“沈南洲,你凭什么这么使唤我!”方沛楠急得跳脚,眼底充血愤怒,浅浅泛着泪光。
拇指的指腹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珠,放在舌下舔舐,蛊惑的眼神犹如不见底的黑洞,像是要把方沛楠给吸进去,“方沛楠,让我猜猜,你不去的原因不会是因为还喜欢我吧。”
“我没有!”
“没有?”沈南洲骤然变了脸色,可怕阴翳,倏地抓紧方沛楠绉缩的心,“最好是没有。”他又道,“这场求婚布置你做也得做,你若不做…”
方沛楠咽了口唾液,继续听,“若是不做,我倒是不介意再把以前的事翻一翻,看看刚才从你这里离开的男人会不会介意。”
方沛楠大脑一时宕机,没听明白这件事怎么又和夏君笙扯上了联系。
“他…”
“工作已经交个你了,接下来怎么安排你看着办。”
沈南洲转身欲走,方沛楠扯着嘶哑的嗓音,“新娘是谁?”问出这个后,方沛楠才意识到自己插嘴并不好,她赌气般的别过头,赤红的眼眶里含着倔强的水雾。
可看沈南洲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跟方沛楠口中订婚的人不是他,是别人似的。
她敛下伤心的神色,“好,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场景?”
问出这句话,方沛楠恨不得往脸上来两下,怎么就这么轻松被沈南洲牵着鼻子走,起码要拒绝几次,省得被某人拿去看笑话。
她目光在沈南洲身上瞟了几眼,淡漠如水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变化。
心中失落空低,不知名的情愫正在无情吞噬她。
可她彷如未知,明明傻得要死,心甘情愿堕落下去。
“场景你看着来。”沈南洲拍了拍胸前不知何时蹭上的树叶,“明天早上我来拉你。”
简单一句吩咐,沈南洲转身离开了花店,正如他来时无从知道,走时也孤独寂然。
唯有方沛楠,依旧沉浸在木松香的空气中怀恋,直到目送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她才不舍的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再次看向桌子上那张稿子,全然没了心思。
沈南洲…
她默默在心中念咕这个名字,跟烙铁烙印在心上似的,明明痛的要死,却还是舍不得遗忘。
想到不知道哪个女人能让他求婚,方沛楠就觉得烦躁,划拉几笔在纸上画出一条条破碎的笔痕,方沛楠愤怒的捏成球,扔进了快要冒出来的垃圾桶。
“沈南洲,你个王八蛋!”骂出来的那刹,心中痛快了不少,“你个无情无义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