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洲回到家时身上还残留着小吃街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一进屋,沈济琛就闻到了,他跟只小狗一样凑上去,撅着屁股围在他身边到处闻。
“干什么。”
“哥,你去哪了?”
沈济琛抱着胳膊,苦大仇深地挡在他面前。
沈南洲不语,沈济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接着就不乐意了,坐在地上撒泼,“你不让我去吃,自己偷着去吃,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呜呜呜…”
真烦人。
沈南洲掏掏耳朵,看都不看,径直走了过去,“去给我看经商管理的书,别在这里鬼哭狼嚎。”
“嗷呜~”沈济琛忿忿不平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哼!你等我长大的…”
“有本事在背后嘀嘀咕咕,不如提升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我可听你老师说,你数学才考个位数,怎么?你是在跟妈做饭比赛谁糊的次数多吗?”
沈济琛哑然不作声。
徐简秋到现在为止,只发挥母性光辉做了7次饭给他们,次次不是糊掉,就是拉肚子,再不然就是各种调料大作战,分不清主场和次场,主打一个怎么随心怎么来。
所以,厨房简直就是徐简秋的禁地。
沈济琛当然不甘心,咬着手帕控诉,“臭扒皮,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这么嚣张。”
某人耸肩,对沈济琛的豪言壮语丝毫不放在心上。
谁会跟一个小孩子争口舌之快呢。
他沈南洲可大度着呢。
“写一篇一万字的商务管理如何分配的策划书给我。”
寂静的大厅里,听到十分震耳的玻璃碎掉的声音。
一夜好梦,沈南洲难得神清气爽的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他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上下划拉信息,翻看最新发来的消息。
随即不悦的皱眉,他只看到乱七八糟的工作群发来一些无痛关痒的内容汇报,而一直等待的置顶联系人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有一瞬间,沈南洲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胳膊还不能太吃力,撑着身体坐起来,点开语音,「喂,你这是打算卸磨杀驴?」
红色的感叹号从出现那刻就标注着这一天不平凡。
沈南洲先是诧异,习惯性回想了一遍昨天两人相处时所发生的每一件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从时间段到两人逛街,到送方盼楠和黄颜心回家,一切都清清淡淡,没有丝毫异常。
那为什么?他想不通,干脆直接打去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现在不无人接通…”
沈南洲不死心,连着拨通了好几次,可每次那边的回复都是一样的。
不好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他回忆起两人在一起时种种不对的场景。
方盼楠离开前最后对他留恋不舍的眼神,挥手再见后决然离开的背影,还有…糖球会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再见’,好像都在提醒他,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离开。
他立刻醒悟过来,打电话给人事,“方盼楠今天上班了没?”
人事那边还有点没听懂,“沈总,方盼楠在几天前就提交了辞职报告。”
几天前就提交了,沈南洲心里窝火,眼中淬了毒一样恐怖,“你那边通过了?”
人事是多年的人精,什么语气说什么样的话都能听得真真切切,就比方说现在,人事谨慎的回答,“辞职报告被徐夫人扣了下来,并没有通过。”
听到方盼楠没有辞职成功,沈南洲稍稍松口气,下一秒,又厉言,“给我查她今天的行程,我要半个小时…不,十分钟之内知道她现在在哪。”
命令下发,沈南洲气愤的扔掉手机,腾然升起的怒火差点烧灭了全部理智,上下起伏额胸膛喘着沉重的粗气,他无法平息,无法控制,无法去想方盼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猛然间,沈南洲想到了什么,掀被下床,换了衣服,叫来杨柏霖开车去了公寓。
一路上,沈南洲承受着极度的焦灼,焦躁不安差点让他失去胸腔里的空气,那股火在边缘疯狂跳跃试探,在原谅和生气之间来回摩擦,寻找一个可以同时获得两种方式的办法。
很快,车子停在了楼下。
沈南洲愤然上楼,停在门口深呼吸几个来回,尽量克制随时都可能骂人的行为,按下密码,打开门。
鞋柜里空空荡荡,不止是鞋柜,整个客厅,整个卧室,整个房间都安静得可怕,他不死心地打开衣柜、橱柜、洗手间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个仔细,他不敢相信地退出卧室,桌子一挡,踉跄地坐在桌子上,颓废看向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洗手间。
不可能、不可能……沈南洲摇头不去想,他不相信,所见到的任何一个景象都不是他应该所见到的,甚至有这么一刻,沈南洲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嘶!”
绑着绷带的胳膊传来巨疼,正是这巨疼,让沈南洲彻底放弃了这有可能是个幻境的想法。
他清楚的认清一个事实,方盼楠走了。
连一句话,一个解释都没有,凭空离开了他的世界,正如她来时安安静静,走时也安安静静一样。
“方盼楠,你好样的!”
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凉透沈南洲热切的内心,他恨得咬牙切齿,对某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直接拉黑了期待值。
嗡嗡、
手机传来了消息,沈南洲快速接了起来,“说。”
“沈总…”人事不知道要怎样说才能降低怒火烧到自己身上的风险,咬了咬牙,“方盼楠所有的定位全都失灵…”
意思明摆着,什么都查不到。
“方盼楠,你可以,你够可以的!”
电话陡然挂断,人事拍拍胸脯莫名松了口气,喝口水润喉,庆幸自己没有成为替罪羊。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沈南洲直接暴走,他正对着电视柜上摆放着作为方盼楠初学插花时买下来的花瓶,心从火起,想到方盼楠不辞而别,一个箭步上前,抄起花瓶扔在地上。
“咚——啪!”
顿时噼里啪啦的碎片溅了一地。
他还不解气,手边看见什么就拿起来往地上扔,不消一会儿,地上一片狼藉。
“呼、呼…”
沈南洲喘着粗气,感受每一次呼吸时肺里因为震动发出的疼痛,竟莫名的爽利,发泄过后,躲在深侧的悲伤悄悄爬了上来,悲痛弥漫了整个无神的双眼,好似被人抽掉了灵魂,无精打采盯着晕染的炽光等。
久久,久久,得不到平息。
“发泄够了?”
门外响起了声音,沈南洲连去确认的心思都懒得,“妈,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这个结果,挖空了沈南洲所有心。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碎玻璃渣,咯噔咯噔发出刺耳的声音,徐简秋慢慢停在他面前,“你该懂的,这必须是你放弃的。”
“必须?放弃?”沈南洲茫然去看,他眼中写满了不解,“必须,放弃?是按照你的想法,不不,准确说,是你一直认为这个方法是对的。”
徐简秋没有回应,而是重重叹气,
“你会明白我都是为了你好。”
沈南洲突然暴起怒吼,“我用不着!”
“沈南洲!”
两相对歭,电光火石间,谁都不会就此退缩。
徐简秋语重心长劝解,“南洲,你现在只想着爱情,爱情哪有那么简单,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这里面之间横跨着太多物质上,精神上,家世上各种你根本不了解的东西掺杂其中,你现在觉得爱情是好,可一年呢,两年呢,五年呢,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她今年已经30岁,经历过一段婚姻,留下那段婚姻失败的回忆和果子,永远背上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就算这些你都不在乎,她能再陪你折腾几年?还是说,你对她的新鲜感能维持几年,若是再一次被抛弃,她能否再想这一次一样挺过来,你是无所谓,再过个十年依旧风光无限。而她呢?就算能挺过来,她以后的日子也必然是艰辛劳苦。若是不能,南洲,你平白无故背上一条人命,以后的漫漫岁月里,这就是根刺扎在你心里永远无法拔出来。不如就此放手,趁着这个芽刚萌生就掐断,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她点到为止,话说再多也要靠沈南洲自己想清楚。她苦苦哀劝沈南洲,即是当母亲的责任与辛酸,也是…为了不让他纠缠在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里深陷其中。
可谁又能知道,徐简秋真正是在为谁说话。
踏出屋门那刻,洁白的瓷砖反射出沈南洲一动不动的影子,他依旧在那坐着,与自己来时一样,空洞无物盯着卧室里某一个方向,仿若抽掉了灵魂,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唉…”
徐简秋重重叹气,关上门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妈妈,我们要去哪?”
“嗯…去别的城市玩玩吧。”
方盼楠拉着黄颜心的小手准备前往登机口,她的行李不多,没有走托运,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循着头顶上的灯牌,四处张望机票上的登机口在那个口。
“那我们还回来吗?”黄颜心歪着小脑袋不解,“我还没有跟沈济琛道别,还能回来找他玩吗?而且我还没有跟他道别呢。”
黄颜心耍着小别扭,通红着眼圈不肯走。
身份证放在识别通道的口上一顿,“滴”的一声门自动打开,她收回情绪,推着黄颜心走了进去。
“大概…不会了吧。”
不会再回来了。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再回来的记忆了。
以后,天高海阔,她这个困在一方地方的囚鸟,扯断了锁链,回到无望无际的天空里,再没有人能束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