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盼楠领着黄颜心到达丽枫酒店时,比预计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原想着找个人看一下黄颜心,严素一听到这个消息,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南洲那边是不行的,没办法,方盼楠只能领着。
在这之前,她还没有想出别的办法来解决两人未来的日子。
“妈妈,来这里干什么?”
经此一事,黄颜心看着懂事多了,而这懂事,是用那无尽黑日里,无人问津的恐惧所换来的,那段日子到底怎样,黄颜心至今还是不敢提。
好像谁都不去打听,就不用重复想起那段在她童年里并不美好的记忆。
“来这里见个阿姨。”方盼楠叮嘱,“一会你到旁边那一桌等我好不好?”
黄颜心乖巧地点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指针慢慢来到了九点。
徐简秋掐着点走了进来,进到包厢,坐下,全程没有看方盼楠一眼。
“阿…阿姨。”
方盼楠还是紧张,手忙脚乱端起茶壶倒进杯子里。
徐简秋轻轻一推,挡住了想要倒水额壶嘴,开门见山道,“不用搞这些虚礼,我时间很忙,长话短说吧。”
“好的。”
“你的直播我看到了。”徐简秋简明要厄,“我很欣赏,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果说你想继续在万豪集团里干,我有个不错的职位交给你,不过,会需要到外地工作,正好那边也有万豪集团的地产,你随便在附近挑一个房子,我打声招呼过去。”
方盼楠微微一愣后,迅速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苦涩一笑,淡淡忧虑道,“阿姨,是想让我远离沈南洲是吗?”
“你是个明白人。”结果不言而喻,徐简秋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她清楚的明白一个女人真正需要什么,但这份需要,她不能随便同意交出去,所以,这个恶人只能她来当,“南洲需要一个背景相当,无论是能力上还是家境上都对他有帮助的另一方。我不否认,你在几年前救下阿琛这件事,成为了南洲想要帮助你的借口。也许一开始大家都不存在什么想法,但日子久了呢,谁又能保证谁不会先动心。爱情这个小偷,是不会给你提醒,等你发现的时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方盼楠低眉不语,她没机会来反驳,因为徐简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正是她心中即将要恣意生长起来的萌芽。
“我…拒绝他过。”
“拒绝?”徐简秋摇头,不赞同这样不理智的做法,“并不是我不相信。你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原则上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样避免我说的话会让你心里不痛快。”
方盼楠有些恼怒,她虽然承认,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随意拿捏的性子,她没有选择继续逃避,抬头与她对视,道,“阿姨,在某种程度上,我想你对我存在着误会。首先,我并没有因为他侧面的报恩而感到荣幸。相反,就因果来讲,这是我应得的。至于其他,我也并不认为你口中的爱情是个残次品,就日久生情来讲,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沈南洲应该比我更快进入状态。”
徐简秋晦暗不明的眸底散发着道不清的情绪,她并没有急着反驳,等着她继续发言。
“另外,我想我需要澄清一件事。我并不认为我离了婚有什么错,脱离一个并不怎么好的原生家庭,不管是从出发点也好,还是我忍无可忍也罢,都只能说明,我就是我自己,离了谁也只是我自己而已。”
许久,等地方盼楠心中忐忑不安,快要坐不住时,徐简秋柔和沉稳的声音才轻启,“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她很欣赏,也只止步于欣赏。
如果放在工作上,方盼楠这个女人,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助力,拖着万豪集团蒸蒸日上。
但,权衡利弊来讲,她并不是一个儿媳妇最佳的人选。
她知道,方盼楠知道,聪明人之间缺乏的从来不是利益场合上钩心斗角,而是往这一坐,只要一眼就能看透心中的未尽之言。
可惜了,这样的人不留在万豪集团工作,真是一大损失。
“如果你想去国外发展,我可以给你提供…”
“不,我并不想。”
方盼楠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隔壁久久没有听到声音,她心里焦躁不安,目光频频看向门口,“我想我们的谈话点到为止,夫人。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我并不想拿着你的施舍过不属于我的日子。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很显然,我们并没有这个缘分能生活在一块,至于其他,您应该操心的不是我。”
话点到为止,她虽没有明说,但对徐简秋来说,这已经算是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了。
是的,不光是为了沈南洲。
还有万豪集团。
“我很高兴,你能有如此好的觉悟。不过你应得的我还是会一丝不毫的给你,就当…遗憾的补偿吧。愿你们以后…”
“没有以后!”
门刷啦一声打开。
沈南洲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来得匆忙,气喘吁吁,领带有些松散,但坚挺的脊背依旧挺拔如松,毫无怯意对视徐简秋,眼中迸溅着怒火滔天,“妈,你想干什么?”
他强行压制着无法控制的暴躁,眼中充血可怕,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到处寻找属于自己的猎物。
而那个猎物被盯上的一瞬间,汗毛霎时竖立,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包厢的门把手都因此遭殃,成了这场战争的唯一牺牲品。
方盼楠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眼神闪躲,胆怯地偏过头不去看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简秋严声厉词,“胡闹!这个时候你不在开会,随便乱跑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这场会议有多重要!”
“所以…妈,你就趁着这个时候来吓唬我的人是吗?”
沈南洲毫不避讳地承认,两人皆吓了一跳,徐简秋当场黑脸,拿出长辈的样子训斥,“沈南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她一个离了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跟你在一起对你有什么样的影响你考虑过没有!”
沈南洲不耐,错开身体让出门口的位置,慢慢移向方盼楠方向,一把握住她想逃开的手,凛然反击,“我很清楚,我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女人!相反,妈,我倒想问问你,她有哪里配不上我?或者,你准备给我安排的那些女人,有哪一个比得上她!”
方盼楠震惊回头,她不敢相信,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着沈南洲坚定的侧脸,刀斧廓轮的下颚线,正如这个人一样,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手被紧紧抱住,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温暖的,潮湿的,开心的,激动的…那些无法描述的心情,都汇成了一汪春水荡漾在方盼楠心里。
她好像突然期待起来,至于期待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沈南洲,你翅膀硬了是吧!”徐简秋压低声音警告,“有什么事跟我回家再说,现在立马给我滚回公司去开会。”
方盼楠担忧地看他,沈南洲安抚地捏了捏手心,有条不紊的说:“在这之前,妈,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里面你的人全都撤掉,我不敢保证,如果他们真的打算一致攻击方盼楠,我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
“你!”
徐简秋气得手打哆嗦,连着呼吸好几轮才让憋红的脸恢复正常,她恼羞成怒,甩了杯子大步离开了包厢。
时间又一次安静下来。
“那个…”方盼楠率先打破沉寂,“你要不要先回公司看看,万一…嘶~”
啪、额头一疼,她捂着额头恼怒地看罪魁祸首。
“呆子。”沈南洲这样评价。
“沈南洲,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笨。”沈南洲无奈地叹息,“你怎么就这么轻易放弃,把我交出去。”
方盼楠被问愣了,“什么?”她回神明白话里的意思,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忧伤,“阿姨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的前程是很重要,而我…”
“你怎样!”沈南洲愤然起身,在包厢里来回踱步,胸中烦闷无法散去,一拳砸在桌面上泄恨,“方盼楠,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不问一下我的意见,你怎么就不知道依靠我一下。”
“有用吗?问你的意见有用吗?”
嘶吼中夹杂着无法言说的委屈,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被狠狠逼了回去,硬挺着脖颈直视沈南洲,大声质问自己隐忍已久的情感。
“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相信你,真的,我很想信你。”方盼楠喋喋诉说内心憋藏的苦闷,“可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不是简单一句我愿意就可以摆脱,你有你的世界,是我无法踏足进去,格格不入的上层圈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离婚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普通人。我要为了生活奔波烦恼,你一伸手就能得到想要的。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区别。”
孩子!一个被遗忘的问题猛然出现,方盼楠大惊失色,推开沈南洲跑向隔壁房间。
“心心?心心!”
房间里空无一人,方盼楠手脚冰凉站在门口,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冷水。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手机,滑动多次才找到黄颜心电话手表的号码,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住情绪拨出去。
手机凭空消失,方盼楠怔了一霎,气恼地回身去拿,“沈南洲,你闹什么脾气!赶紧把手机给我!”她垫脚去够,试了多次都没能从沈南洲手中拿到,一气之下,狠狠踩了一脚。
“诶呦!”沈南洲痛呼,“方盼楠,没你这么阴的吧。”
“你活该,把手机还我!”
重新拿回手机,方盼楠正要解锁找出号码,沈南洲幽幽且哀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让沈济琛带着去吃肯德基了。”他继续补充,“你们也是,聊天也选个好地方,这要不是撞见我,心心自己跑出来找你都不知道。诶…好人没好报啊,莫名其妙被冤枉不说还踩了一脚,真是可怜呐。”
如果不是太了解这人的品行,方盼楠一定又会被忽悠进他的圈套里。
她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理他,用力推他想要离开这个包厢。
反手一转,没等方盼楠注意,人已经扑进沈南洲炽热滚烫的怀里,门应声关上。
“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没良心的人。”
头顶上诉说着句句埋怨,控诉方盼楠的不公。
“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被硬怼了回去,沈南洲哑然失笑,狠狠蹂躏头顶上翘起的碎发,手臂一紧,抱得更用力了,“我真是栽到你手里了。”
怀中人不语。
沈南洲碎碎叨唠,“方盼楠啊,方盼楠,有时候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为什么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你还想让我怎么做才肯接受,只要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照办。”
方盼楠不舒服的动了动,鼻息间全是沈南洲身上独有的气息,烧得她脸发烫,想要躲开却换来更加猛烈的攻势,索性,她破罐子破摔,平静的开口,“沈南洲,你先松开我。”
没有动静,抱着的人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微微叹气,方盼楠跟这个执拗的小朋友没了沟通的信任。
“听我说,沈南洲。”她闷声闷气安抚,“你先松开我,我们慢慢谈。”
“我不想谈,方盼楠,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别想着再次逃避,你逃避不了的,我会狠狠牵住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放出宣言,给足了方盼楠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心中翻江倒海般汹涌,卷起的海水一次次灌进口鼻,窒息的感觉让她大脑昏沉,无法思考,她在海水的拖起下沉浮飘荡,意识让她不要堕落,可理性告诉她,这才是她的归宿。
挣扎,互相折磨,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是反抗还是接受,好像从一开始都不是她能做主的。
“沈南洲…”
瓮声瓮气的声音听着心疼,沈南心里松开她,捏住方盼楠的肩膀,细细看着她迷茫的双眼和红彤彤的鼻尖,郑重其事表白,“方盼楠,嫁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