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盼楠回到家安顿好黄颜心后,身体顿时卸了力气,陷进沙发里沉思。
徐简秋什么都没有问,可就是什么都没有问,才让她到现在还惴惴不安,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的,虽然徐简秋没有明说,可那淡淡的一撇,在咬掉黄颜心的东西时同时又吐进垃圾桶,就直接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这比说任何话都让方盼楠感到羞耻。
她是个识趣的人,知道徐简秋的意思后,领着黄颜心道了声别准备离开。
“你有什么打算?”
方盼楠当然不会以为这是徐简秋在关心她。细想起来,徐简秋和沈南洲一样,都是个能轻易窥探出人心脆弱的怪物。
她心中苦涩无比,刚刚才燃起的绚丽之花不得不面临掐断,不舍不甘,都让她此时脆弱难堪。
相比于这些,怎么回答徐简秋提出的问题,无疑是让方盼楠亲手灭掉燃起的激热火焰。
对方等得不耐烦,暗暗加重了提醒,“南洲是个重情义的人,往往有些事容易让人分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分得清他到底是真对你临时起了意还是说报答,都请你好好斟酌,不要会错了意。”
方盼楠驻足半刻,哑然失笑,“夫人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我确实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看看到底是我还有点残存的魅力能迷惑住沈南洲,还是说是某人瞎了眼,看不清我到底是什么人。”
她毫不留情的反击,出乎徐简秋的意料,原以为重压之下,又会看到一个不甘心的女孩跪倒在她面前求着放过,成全之类的话,像方盼楠这样缜密思考过后回答她,并且狠狠压她一头的真是少见。
徐简秋对她重新改观,看来如消息中说的不一样,虽然说,那些不可靠的消息她从未当真过。此次回来也只算是例行检查一下能让沈南洲愿意放开收拾那群老家伙的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说实话,打第一眼照面时,她是失望的。
庸脂俗粉,这个女人是一点也没有沾到。娇弱白莲,除了一进门时对沈南洲那点微不足道的抱怨,其后都非常的大气从容。妩媚多姿,身材能相对好一点,但绝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忘不了的身材。巧舌如簧?大概见识多了会哄人开心的贵妇圈小姐,所以能一见到真诚且不做作的方盼楠,徐简秋还有点不适应。
从徐简秋的角度来看,方盼楠平庸没什么特色,和街上随便经过的路人一样不会让她多看两眼。
她甚至都同意方盼楠刚才的问题,是不是沈南洲眼神不好,为了她能下手解决掉那群赶不走的老鼠。
“夫人,若是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那我就领着我女儿离开了。”
方盼楠淡漠如常,招呼黄颜心过来到她身旁,拉着她微微出汗的手心,准备离开这场看似无形的战争。
“等等。”徐简秋喊住,“我在想,如果你有什么过人之姿说不定我会依了南洲的胡闹,可我要明说,很抱歉,你帮不了他。”
方盼楠一僵,双腿彷如有千斤重挪不动腿,即使她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可听到之后,还是难以接受。
“夫人,我想你对我说这个应该是多此一举。”她倔强着不让自己处于下风,高高昂起头,让充盈的眼眶溢回眼角,“从始至终,您都是想多了。”
徐简秋松了口气,客气一番,“不留下吃个饭?南洲的手艺非常不错。”
方盼楠当然知道,她仅剩的那点可怜的自尊绝不让她在此刻低头,“是很不错,祝您有个愉快的午餐。”
她头也不回领着黄颜心走出了这个枷笼,这小小的房子是困不住她这个向往广阔天空的雄鹰。
这样的结果最好,方盼楠倏地想通了,她被沈南洲的温柔体贴差点迷惑了心智,忘记了自己本身想要追寻的价值。
她从来都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一个人。
黄明宪那时不需要,沈南洲自然也不是她的必需品。
她脱离婚姻的真实目的,永远都是因为自己想要得到什么,而不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什么。光彩是压制不住的,只要有一点缺口,就会无限放大充盈整片阴暗的地沟。
或许,这才是她方盼楠所能抓住的。
“妈妈…”
方盼楠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在房间里来回找声音的来源,她颤抖着双手,确定这就是躲在卧室门口的黄颜心所发出来的声音,小心翼翼靠前,生怕惊动了这个来自星星的小孩,“心心,刚才你叫我?”
没有得到回应,方盼楠难掩失落的神情。她从未想过,以前最烦的一句‘妈妈’,变成了现在渴望而遥远的幻觉。
收敛起复杂的心情,方盼楠强忍着心酸,抱着黄颜心默默安慰,“没关系,心心,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慢慢来。”
她安慰黄颜心,更似安慰自己。
“妈妈…”
又是一声,她听得真切,也很确定,这绝不是幻听或者其他地方发出来的声音,是黄颜心,确确实实,满含热血赤诚的黄颜心发出来的。
这一生久违的妈妈,用尽了方盼楠打算做好一辈子等待的力气。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滴大滴洇湿了两人干净的衣服,留下一片片欣慰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