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秋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黄颜心身上,她听到进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张嘴接下了黄颜心投喂的水果。
“妈。”
沈南洲轻声喊她,忍笑扯出快要揪成团的衣角。两人互相拉扯,沈南洲一用力,将方盼楠推到了前面。
冷不丁成了焦点人物,方盼楠羞愤地瞪了沈南洲一眼,结巴的喊,“阿、阿姨。”
对面没有人搭理她。
这就太尴尬了,方盼楠使劲朝沈南洲眨眼,那意思表达得很明显,赶紧的,我要领着心心消失。
沈南洲摊手,表示他爱莫能助。
两人眼神交流的激烈,全然没有注意到徐简秋的视线从黄颜心转移到他们两人身上。
“咳咳…”沈济琛快速提醒,遂低着头数地毯上有多少个绒毛。
方盼楠这才发现自己成了瞩目的焦点,一时尴尬得说不出话,站在原地如坐针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叫什么?”徐简秋温柔柔软的嗓音如沐春风,灌进方盼楠耳里像轻轻搔了个痒,听着格外舒服。
“妈…”
“你给我闭嘴!我问你了吗!”
大声的呵斥和刚刚产生了鲜明对比,一时间,徐简秋判若两人,肃立之气与沈南洲有无过之而不及。
不过,结果收效很好,方盼楠第一次看到沈南洲吃瘪,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得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阿姨,我叫方盼楠。”
她落落大方介绍起了自己,整个人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方盼楠…”徐简秋复述两遍,抬手指挥沈南洲,“愣在这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回来趟,赶紧给我去厨房做饭。”
“厨房不是有阿姨…”
“阿姨今天休息,怎么?我想吃顿饭还使唤不动你了?!”
沈南洲有些担忧地朝方盼楠的方向瞄了两眼,步伐慢了下来,恋恋不舍在她身上流连。
“怎么?还怕我吃了她?这么对我不放心。”
徐简秋指了指对面沙发,招呼方盼楠过来做,头也不抬将沈南洲打发进厨房。
不一会儿,沈济琛也悻悻进了厨房,沈南洲手下的黄瓜切成小块,心不在焉问,“你进来干什么?”
沈济琛大喊冤枉,小心朝后面瞥了两眼,扁着嘴贴进他耳旁低语,“妈叫我进来,你以为我想进来啊。”
“她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沈济琛摇头,唉声叹气拉拢着脑袋,“今天一进家门我都蒙了,招呼也不打,我想通知你都来不及。”
其实细想就能猜到,一定是前些日子招标会搞得沸沸扬扬,消息传到徐简秋耳朵里了,这并不奇怪,让沈南洲在意的是徐简秋对方盼楠的态度,一时之间捉摸不透。
等待许久,沈南洲终于按捺不住性子出了厨房,身上的围裙都没有摘下,朝客厅来回寻找,只有徐简秋一人还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方盼楠和黄颜心的身影遍寻不到。
“人呢?”
“走了。”徐简秋放下手机,不紧不慢回答,“她说有事,领着孩子走了。”
沈南洲脱下罩衣扔到一边,坐下正视,“你和她说什么了?”
他太了解方盼楠怯弱的心理,是斗不过徐简秋这个商场老狐狸的。
“啧啧啧,这是你和我谈话的态度?还真是走了这么久,儿子都跟着不亲了呢。”
“妈,我不想跟你在这浪费口舌。”沈南洲态度坚决,并没有处于下风,“你不要伤害她。”
话说到这里,徐简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沈南洲第一次明确表达自己对某个人的占有欲,一旦下定决心,即使是自己动用权利强行分开,那依着沈南洲的性子,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徐简秋收敛起玩笑的神色,反唇讥笑,“沈南洲,我将公司交给你是出于你爸对你的信任,而不是让你因为一个女人将你爸的资产全部败光。”
果然是招标会的事,可能还不止…
沈南洲清楚徐简秋在暗示什么,撸掉几个元老级股东,估摸有人将消息透漏给徐简秋,想要要挟他就范,这些人都算是跟着从公司创立一起到现在,经历了不少变迁动荡,自然不甘心被沈南洲这个看似毛头小子的人砸在手里。
背后被落了面子,徐简秋就是不想问也只能被逼着将这件事抬上桌面。
“沈南洲,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个很好的理由,才能有效阻止随时可能发生的崩盘。
“妈…”沈南洲并不打算解释,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此刻徐简秋心里想什么,微微压低身体与她对视,神色坦然道,“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徐简秋一下子收紧了双手,喉咙瞬间扼住,有什么东西差点破土而出,她眸光闪烁,想要躲避沈南洲赤诚灼热的目光,下意识反驳,“沈南洲,你胡闹!”
“胡闹?妈,你告诉我什么叫胡闹!”
“那些好歹都是跟过你爸创业至今的老股东,你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直接让他们下台,你这样…”
“会怎样?”
沈南洲的质问让徐简秋如鲠在喉,她想了半天最终只化成默默的叹息,“也许有更好的办法,至少要保证你爸的体面不是…”
“体面。”沈南洲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站起来逼视徐简秋,一下陷入了癫狂的回忆,“妈,你现在来跟我谈体面?我爸出事的时候,你问他们要体面时,他们又是怎么回答你的!”
那段充斥着痛苦的回忆一下子灌入徐简秋的脑中,她脸色煞白,抿着嘴一句话都没说,捏着青白色的拳骨忍着突涌而上的恨意。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想要那群人从万豪集团消失。
只是她没有这个能力,准确说,是她的魄力没有支撑住她的信念,从而一次又一次被人钻了空子,想要随时拿捏住她。
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头盯着天花板垂落下来的巨型吊灯,灯盏晃得她眼中重影,五彩斑斓迷花了双眼,“她做得怎么样?”
这个她,只有两人知道问的是谁。
听到方盼楠的名字,刚才还戾气深重的沈南洲霎时平静了下来,瞳中稍显温柔之色,勾起淡淡的笑意,“她很不错。”在任何事上,这是沈南洲给予她的肯定。
这副痴情的样子看得徐简秋想笑,她可从没在沈南洲的脸上看到过冷漠以外的表情,甚至对着她这个亲人或者父亲离世,顶着巨大压力操办也好,努力从她手中接过公司撑起也罢,从来都是淡漠疏离,让人猜不透一点心思,好像什么事都无法撼动他强大的内心,所以他一直孤独至今。
能在短短几分钟内看到沈南洲如此多的表情变化,真是出人意料。
这个方盼楠,倒真有些手段。
不过就算这样,徐简秋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沈南洲,她懒洋洋指挥,“饭做好了没?”
饭?!
沈南洲一怔,他迅速反应过来,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我把阿姨给你叫回来。”
徐简秋晃动手指拒绝,“我难得回来,就想尝尝你的手艺。还是说,我的地位已经不牢固,你不屑给我做了。”
这就相当于把沈南洲架在烤炉上两面煎烤,偏偏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用某些好几年不出现,一出现的亲情道德绑架他干活。
“妈,你别得意忘形!”
沈南洲忿忿拿起罩衣,套在身上,深深往门口方向看了两眼,不情不愿钻进了厨房,很快,里面就传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伴随着沈济琛的尖叫,“哥,那是糖不是盐!还有那个,那是醋啊!哥,我是无辜的,你不能殃及池鱼呀!”
徐简秋听着声音打了个寒噤,压下心里突如其来的不安,看了看手机里发来的催促消息,点下删除,扔到一边。
随它吧,既然决定放手让沈南洲管理公司,那就应该无条件相信儿子的任何一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