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颜心心不在焉玩着手中的玩具,频频抬头看向窗外。这一小细节沈济琛看在眼中,放下手中的东西,顺着她目光向外面看了眼,“你在等人?”
原本是应该送黄颜心回家的,但沈南洲那边来了电话,让黄颜心在家里住一晚,正好第二天一起买点东西,就放弃了送她回家的想法。
外面狂风大作,摇摆不停的树枝在黑影中影影绰绰,黑夜如同泼了墨水一样窒息压抑,沈济琛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想胖妞,我送你…”
黄颜心收回目光,“我妈妈…”沈济琛等着她继续说,他知道这个女孩勇敢的面对一切,“我妈妈有危险。”
空中一道惊雷劈下,明晃晃的照亮沈济琛惊异的脸上。
“你说什么!”
沈南洲暴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整个车厢都压抑着爆发的边缘。
方向盘在马路上打了个转,沈济琛揉了揉耳朵道,“心心说,黄明宪给她打过电话,想让心心安排跟方盼楠见一面,心心没同意,黄明宪就以抚养权要挟心心,说如果不同意,那就要按照当时法院判定结果把心心接走。”
“怎么现在才说!”
“哥…”沈济琛无奈叹气,“心心回来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说出来已经是心理上的极限了。”
沈南洲懊恼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低低咒骂,加快速度往方盼楠家的方向赶去。
他不敢赌。
这是个致命的问题。
当黑夜被光亮所代替,阴影退散慢慢看清来人时,方盼楠超乎寻常的镇定,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好久不见。”她朝那个人打招呼,“你还真能跑啊,杨睿哲。”
没错,那个人就是一直在逃的杨睿哲。
杨睿哲放下手中的工具移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削瘦如骨的颧骨看的异常恐怖,凸出来的眼眶直勾勾盯着方盼楠,想从那张镇定自若的脸上找寻出害怕、恐惧的情绪。
可惜,没有。
越是这样危险的环境,方盼楠表现得亦如运筹帷幄的样子,就更加激怒杨睿哲烦躁易怒的情绪,“我倒是小瞧你了。”
他不需要明说,这种直白的方式摊开铺在桌子上如同开卷答案一样。
方盼楠在他对面坐下,依然淡然如水,“我倒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敢直接上门威胁。”
“那是被你逼得!”
杨睿哲狂躁的怒吼,发泄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怒火,地上一片狼藉,都是这场硝烟过后的重灾。
“杨睿哲,你还真会为自己找借口。”方盼楠向后退了两步,这个可怕的疯子,她知道,此时绝不是能激怒他的时候,“你自己顽劣不堪,作恶多端,惹了众怒,反过来却要将罪名按在我头上,不就是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吗?”
“方盼楠,你有什么资格推卸责任,你自己不也间接害了一条人命吗?”
方盼楠冷然僵住身体,刚才一直维持的冷静瞬间僵裂,唰白着脸茫然无措,恍惚中一下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沉睡已久的心痛再次复苏,翻江倒海般搅碎身体里每一处器官,不断提醒她在这个罪恶的罪业里也有她一份。
双手瞬间染上鲜血,滚滚发热烫伤了皮肤,像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在这里面所在的位置,像是在谴责她为什么会让孙萌萌掺和进来,像是在抱怨为什么自己不去,像是在悔恨,像是在祈求…她用了无数种说辞逼迫自己认清这个事实,越想要忘记的事情,就越清楚发生在眼前,仿佛噩梦的影子一般让她一直陷进沼泽里,无人来救她。
杨睿哲并不放过这一好机会,他奸计得逞,将方盼楠逼到了墙角,“你现在后悔,晚了!谁让孙萌萌那么听你的话,去调查黄明宪,恰巧听到我们正在办公室里商量怎么对付沈南洲和你,要我说,这还要归功于黄明宪,上孙萌萌的时候可属他最积极,你知道他嘴里喊的谁吗?你!就是你,方盼楠!我呸,上着别的女人,嘴里想着你,去他妈的!都是一样的贱!”
胃里来回翻滚,猛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分泌物,方盼楠抓到垃圾桶,不顾形象跪在地上呕吐。
“呕…呕…咳咳…呕…”
黄绿色的胆汁汹涌的从口腔、鼻腔喷出来,眼泪随之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呕吐物还是鼻涕水,直到胃里剧烈反应的疼痛,才暂缓了这可怕的自虐。
“哈哈哈,这点就受不了了,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第一次的滋味可真美妙啊,之前我就想要尝试了,要不是你和沈南洲从中作梗,上次逃脱了,那女人早就是我的人了。不过,是我杨睿哲的女人,早晚都逃不了,就是便宜了黄明宪和那个领导,什么档次的人跟我玩一个女人。方盼楠,你说你就一被抛弃的妇女,沈南洲哪只眼瞎了居然看上你,还因为你把我爸给撸了下来!”
杨睿哲疯狂的在客厅里大笑,他眼中迸发着摄人的快意,像是手握胜利的赌徒,终于逆风翻盘,等在自己胜利的曙光。
“杨睿哲,你就应该去死!”
“死?我死?方盼楠,你又怎么不去死,孙萌萌的死可是你导致的呢,你是罪魁祸首,你还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这个帮凶又为什么要受谴责呢。”
方盼楠猩红着眼眶,红血色布满双眼,她充斥着仇恨,愤怒,怒火,懊悔,悲愤,绝望…所有情绪层层叠加,她恨不得用手下的垃圾桶解决掉这场灾难的源头。
呼、呼、
方盼楠用了全身的力气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慨,低着头鼓着上下浮动的胸腔,忍着肺里来回的刺疼,哆嗦着嘴唇让自己听起来平静,“杨睿哲,你现在去自首还能…”
“自首?你让我去自首!哈哈,方盼楠,你是白痴吗!我是谁,我是恶人,你看哪个恶人会去自首,再说了,我去自首,你前夫黄明宪怎么办!你舍得让他也去,他可是对你旧情未了,成天惦记着你,想跟你重归于好呢。”
他步步紧逼,扯住方盼楠的头发逼着她抬头,眼中闪着凶狠的仇恨,“方盼楠,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就帮着我们把沈南洲搞死,要么我…不介意也让你尝尝别的男人的滋味。”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离了婚,没了男人,哦,黄明宪也不算是个男人,你自己一个人不寂寞吗?对了,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好朋友孙萌萌是怎么享受的呢?我给你看看啊,她可是非常喜欢的呢。”
杨睿哲拿出手机,将屏幕怼到方盼楠眼前,清晰的视频里,想要挣扎出逃的孙萌萌一次又一次被抓了回去,夏清妮娇嗔的声音从视频里流露出来,不断调整角度好完美录下视频,尖叫声,求饶声,嘶吼声,绝望的哭泣,心如死灰的沉默,痛苦的眼泪,空洞的眼神都被一一录了下来,就这么放大在方盼楠想要逃避的双眼里,硬生生逼迫她接受这一残忍的事实。
“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你放心,这视频我会好好保存的,只要你听我们的安排,那我说不定会善待你,要是敢反抗,我就定时给你发一小段视频或者照片,让你别忘记了,这场罪虐的始作俑者,就是你——方盼楠!”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杨睿哲警惕的看向外面,抓紧方盼楠的头发示意她说话。
方盼楠吃痛,忍着头皮撕扯的疼问,“谁啊?”
“方盼楠,你丫的赶紧给我开门,你居然背着我抢我客户,是不是看我严素好欺负,骑到我头上来了!”
是严素!
方盼楠平复紊乱的呼吸,在杨睿哲挑眉的提示下接话,“今晚我没时间,有什么事明天到公司里去说吧。”
严素拿着酒瓶子咣咣砸门,在楼道里大喊大叫,“方盼楠,你别给我得意忘形!别以为背后有沈总罩着你,就在我头上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严素就不怕你!你才来几天,我干了多少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上,好不容易能引起沈总的注意了,你为什么要出现!你把沈总所有的目光全都吸引走了,那我呢?我的努力又算什么!你给我把门打开,我要找你好好理论理论!”
杨睿哲讥笑的讽刺,“看来你得罪的人还不少呢。”
方盼楠并不争辩,她这幅惨样在杨睿哲眼里就像是胜利品,牢牢掌控了事情一切走向。
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加巨大了,隔着厚重的防盗门都能听到严素在门外骂骂咧咧的骂声,担心引起保安的注意,杨睿哲强行拉起方盼楠,警告她往门口方向走。
“我警告你,一会把门打开赶紧把她撵走,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
方盼楠听从的来到门口,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服和头发,抹干净脸上湿花的泪痕,深呼吸打开门,“干嘛!”
严素一个没防备跌了进来,晃悠几下站稳后,迷蒙着双眼醉醺醺找到方盼楠的影子,几步上去搭在她肩膀上,“方盼楠,你是想摔死我吗!别以为把我挤走了沈总就是你一个人的。”她慢慢调整位置缩短和方盼楠的位置,“你原以为你有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和我竞争,抢业务,你倒是真敢干,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你最好能在自己手里握紧了,不然别怪我…”
碰!
“啊——”
方盼楠一个箭步上前抢夺杨睿哲手中的手机,快到连严素都没有反应过来,杨睿哲忍着疼想要抢回来,空间的限制牵制住他的活动。
“你个臭女人!嘶——”
尖利的手指甲嵌进杨睿哲的肉里,手指一松,方盼楠得了机会一把夺过,后退几步,身形不稳跌倒在地上。
“方盼楠!”
严素怔了片刻,想上去拉,一道身影闪过,快速跑到方盼楠身边,杨睿哲一看形式不好,推开严素往外面跑,刚一出门口,就被等待多时的警察逮住按在地上。
“艹!方盼楠你个贱人!好算计老子,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严素紧跟着出来,气氛的踢了他一脚,“敢撞老娘,活腻歪了!赶紧把他带走,在这里待着都污染老娘呼吸新鲜空气了。”
杨睿哲被带走时,还气愤不甘的回头去看。
屋子里,总算恢复了久违的宁静,严素再度回去时,里面尴尬悲戚的气氛着实让她无所适从,她摸了摸鼻子,对沈南洲说,“那个,沈总,没什么事我先去警察局做笔录了啊。”
沈南洲没工夫去理。
严素无奈,只得狠下心提醒,“我需要证据。”
证据…脑中空白一片的方盼楠忽的闪过什么,她呆呆的反应过来,看着手中的手机良久,才迟疑的将手机递给严素。
“我要他永远都出不来。”
方盼楠一字一句说出她想要的结果。
严素拿过,“我想这个要求不难,毕竟视频加上录音,就算判不了死刑,余下的日子在里面待着都算是便宜他了。”
人走后,独留下静谧的空间给了方盼楠和沈南洲。
再次安静下来,方盼楠心中空空荡荡,明明事情都已经解决,往自己想好的方向发展,可心里总是有个疙瘩,磨得浑身难受,尤其在对上沈南洲那双幽黑看不见底的瞳孔,让她更加心虚。
“闹够了?”
沈南洲冷漠无情的声音让方盼楠瑟缩了一下,“害怕了?刚才看你不是挺勇敢的吗?杨睿哲那么凶恶你都稳如磐石,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害怕的发抖,难不成我比杨睿哲还可怕。”
方盼楠发誓,这绝对是沈南洲话最多的一次,也是最恐怖的一次。
那冷峻的表情,看不透的眼神,都在无形中加剧了方盼楠对沈南洲的新认知,或许这才是沈南洲真正的一面。
自己平常所看到的,都是这条毒蛇善于伪装的给她想要看到的那一面。
方盼楠不敢赌,她现在好像失去了一切赌博的资本,源于这个人…沈南洲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