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黑暗中手机亮了，连续不断的消息让方盼楠发懵，揉着惺忪的双眼，有一瞬间她还当是在梦里，直到手机消息停止振动，屏幕再一次熄灭，跟随着绵绵不绝、排山倒海而来的睡意，她头一歪，看都没看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手机强制设定的闹钟。
这一晚，睡得出奇好。
睁开眼，是偷偷溜进来叫醒她的阳光，是空气里清澈透亮的芳草，是干净、不在忙碌的早上，是没有催促和脸色的早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同一句恭贺：你重生了。
推了推还在熟睡的黄颜心，她下床抻了个懒腰，拉开窗帘，尽情享受来自太阳给她的热烈怀抱，眯着眼享受那股艳阳穿透身体后微热的轻灼，赶走一切阴霾带来的重塑。
“心心，起床了。”揉了把手心下蓬松的枯草，方盼楠心里盘算着今晚要给黄颜心洗个澡，头发闻着有股馊了的味了，“你想吃什么？快，抓紧点，要不然上学就晚了。”
黄颜心晃着脑袋，身体坐不稳乱倒，眼睛都睁不开，“妈妈，困...”
她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唤醒方盼楠的怜悯。
“那就来洗把脸，洗完就精神了。”
方盼楠直接拒绝，嘴巴里堆满泡沫，牙刷来回清洁，含了口水漱干净口腔，顺手点开手机看看今天天气...
“啊——”
她看见了什么！
方盼楠使劲搓搓眼睛，再次确定那来自深夜，被她忽略掉的信息。
银行卡一张转入短信，她瞪直了双眼去数后面几个零，个、十、百、千、万...百万...整整五百万！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僵直身体还保持着牙刷含在嘴里的动作，手中的牙刷缸什么时候里面水都倒干净都不知道，空气仿佛偷偷藏起来休息，让她慢慢适应这一早上给她的震撼。
有一瞬间，她打算报警，怀疑是哪个电信诈骗，又或是哪个迷糊的人转错了卡号，再不然...会是谁？会是谁给她转入这笔钱。
总不能是黄明宪良心发现了吧。
她快速否决了这个想法，并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抚平胳膊上的汗毛，她啐掉口中的沫沫，在洗脸池里打了个转冲进下水道中。
洗了把脸冷静下来，她准备给银行打电话问问这笔钱的来路，毕竟这烫手山芋，还是早点调查清楚最好。
“妈妈。”
外面传来黄颜心的声音。方盼楠收回心思，“来了。”
推门正要出去，手机来电，她看了眼那个陌生号码，迟疑地接了起来，“喂？你好，哪位？”
“方盼楠是吗？”
“是的。”
凉凉的女声，光从电话里就能听出来对方不好惹。可这陌生的声音，搜索了脑中所有听过、并接触过的女人，她确定，对方自己不知道。
她谨慎询问，“请问您是哪位？找我什么事？”
“方盼楠，你现在已经迟到十分钟，按照公司规定，今天的全勤全部扣掉，若是半个小时后见不到你，那你的工位就会被别人代替。”
什么？什么工位？
对方说的话听得蒙头转向，不等她问什么意思，那边利落挂断电话。
“喂？喂！”
对着忙音控诉几句，还没理清这一早上突发的这些情况，直到...脑中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沈南洲电话响得急促，嗡嗡震的桌面扰了办公室里的严肃，站在对面汇报工作的人胆战心惊低下头，喉咙咽下来不及分泌的唾液，干涩划过食道，引起胃里一阵打窝。
他们在为那个不怕死打来电话的人默默祈祷。
因为沈南洲从刚才开始皱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头顶萦萦缠绕着一团黑云，隐隐听到骇人打颤的雷电，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他接起电话，“喂。”
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像是一头钻进了棉白花的云朵里，听不出喜怒和情绪，摸不透眼里突然的柔和是什么意思。
“沈南洲，你搞我是不是！”
盛怒之下，爆吼声响彻整间办公室。
意料之中的反应，沈南洲往后一仰，慵懒下看不透的极致蛊惑，闭上眼在难得的静谧空间里缓解磨人的头疼，抬手挥退所有人，扬着嘴角低沉调笑，“怎么，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方盼楠深吸再深吸，平复下语气，重重放下手中的碟子，上面色泽焦黑的火腿肠加在面包里，菜叶淋着黄红交替的番茄酱和沙拉酱，有一半在外面，一半没有浇到，脆生生的叶子咬在嘴里还带着点苦涩，可想方盼楠咬着牙做饭时心情何等愤懑。
“我感谢你，我谢谢你。”
这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哧哧轻笑，他仿佛看见方盼楠在对面张牙舞爪，义愤填膺的样子。
真是甚是有趣。
他看了眼手表，“我要提醒你一下，现在已经八点，人事那边应该通知你了，再不赶紧，那这个月扣点工资可就与我无关了。”
嘟嘟嘟——
忙音断了线，啪嗒一下，方盼楠感觉到什么东西碎掉了。
哦，原来是她不起眼，脆弱的神经。
额头上青筋暴起，鼓出皮肤能清晰的看清纹路，感受到血液走向，全身好像都在沸腾热血，分不清到底是生气还是激动。
或许这两样都占有。
“妈妈，我吃完了。”
黄颜心察觉到方盼楠不一样的情绪变化，她捉摸不透脸上光速转换的表情是喜是忧，是高兴还是愤怒，她尽量把自己缩成透明人，说话也尽可能小声试探。
“吃完了？”
其实不算吃完，盘里那根黄颜心最喜欢，但却烤焦的火腿肠还完整留在里面，面包啃了不到一半，又甜又酸的果酱难以下咽，加上带有苦味的生菜叶，各种味道混合，难吃程度可想而知。
她默默坐着等待挨骂。
可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听到。
准确说，方盼楠顾不上这些小细节，脑中一直打着警铃，人事刚才给的警告让她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都没有准备，什么都慌乱无比，什么都忘掉，什么都着急…所有一切好像在提醒着她赶紧接受新生活，路都给你铺好了，砸掉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换上密集整齐、平坦的沥青，坦坦荡荡，一览无余，能看见风景，能感受到细风，能小跑着不会跌倒，能漫步让自己宁静。
听，路好像在跟你说什么。
方盼楠走上去仔细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旋风猛然刮过她身体，卷走一切可阻挡的石子，在她裤腿边调皮打了个转，绕着身体来了个狠狠拥抱，又贴近脸颊亲昵扫过鼻尖，吹开挡住视线的刘海，在指尖徘徊不肯离去，在耳边告诉她心里的小秘密，
“看，前面都是好路，你大胆走，不要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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