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宪折腾了一夜，天蒙蒙亮，才抱着黄颜心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
此时他已经浑身没有力气，只想上床躺着休息。
咔嚓——
一晚上没怎么睡的黄王氏听见声音从卧房里出来，“明宪啊，回来了？”
黄明宪应了声。
“妈，你领心心去屋里睡觉吧，我也屋里歇歇。”他又问，“琳琳呢？怎么样？”
黄王氏接过睡得正沉的黄颜心，“没事，我让她去我那屋睡觉了。你说说，这大晚上非要折腾什么，家里一堆药，找点吃吃得了，要我说就多余去医院。”
“你别说了妈，心心是急性肠胃炎，到医院都烧到40°了，还好去了医院，不然烧坏脑子就麻烦了。”
“你就听那些医生吓唬你。你看以前，咱村里那些小孩，一年到头也不生个病，生了病烧两三天就好了，也没见哪个孩子烧出脑子不好，我看还都挺聪明，该上大学就上大学…”
黄明宪脑袋都快炸了，他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先去睡一会。”
他径直走回房间，灯都没开，衣服都懒得脱，鞋随意踢走，一头攮进被窝里。
昏昏沉沉，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清醒的意识还在脑中盘亘，就是无法入睡。
他烦躁得要命，来回翻身试图让自己快速睡着。
“明宪啊…”黄王氏忽然打开门，“心心这肠胃炎怎么可能突然犯，你没问问医生是什么原因？”
黄明宪把被子一蒙，“妈，你就不能让我睡一觉再起来问。”
“好好。”
关上门，终于稍歇松口气，尽量平和心境酝酿睡意，门又打开了。
“明宪呐，我还是觉得奇怪，那上午还好好的，中午吃完饭睡觉那功夫就不好了，八成是幼儿园做饭不新鲜，一定得找幼儿园。”
黄明宪崩溃的坐起身，“妈，我一晚上没睡，你能不能让我睡个清闲觉。”
“你说说你这人，我不是关心孩子嘛，这事是大事，那幼儿园敢这么干，里面指不定还有多少黑幕呢。”
黄王氏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错误，她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高点伸张，所有人都要去维护、共同认同她才对。
可现在哪怕说破了天黄明宪也没有这个精力去管，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好，妈，你等我起来再找心心问问情况，行吗？”
门关上那瞬间，屋里恢复了久违的安静，好像长长的、让人心烦意乱的东西从此消失一样。
他长舒一口气，躺在暄软的棉花被里，包裹住身体每一条边缝，让自己更舒服、更快一点入睡。
滴答——滴答——
心脏跳动成了很好的催眠曲，安静的凌晨最适合听着这有节奏感的声音入睡。
他快要睡着了…
咔嚓——
门又开了。
“明宪啊，你一定别忘了去找幼儿园，好好的孩子给吃坏了肚子，这可是大事，不行咱们就去告他们，让他们赔钱。”
黄明宪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嘶红着双眼吼，“妈，你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干嘛！”
“嘿，你这孩子，跟我发什么脾气！我关心你们还关心出错了，得得，我以后少管闲事，省得让你们说我事多。”
黄王氏铁青着脸，摔门走了。
这一番闹腾，最后那点睡意彻底被打散，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一晚，简直就是经历了非人的折磨，这医院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孩子打针的哭闹声还在耳中围绕，犹如魔音一般，到现在都缓解不过来。
方盼楠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
在每一个需要他的夜晚，却从未看到、却时时期盼他的夜晚？
在挂号的时候、拿药的时候、打针孩子不配合的时候、亦或是抱着黄颜心身心疲惫但又无法替代的时候？
他想不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反正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搪塞，再以花言巧语，事后保证来敷衍。
反正，他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不挣钱一家子靠谁吃饭？哪里有钱去医院呢？
这么想着，黄明宪刚涌上来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心里甚美。
心态放松好像睡意也来了，看了眼手机，6点，现在睡的话还能睡两个小时左右，算计着时间，他终于睡着了。
咔嚓——咔嚓——
不知过了多久，门把手传来了转动，黄明宪提前上了锁，门外的黄王氏不知情，急躁地使劲捶门。
“明宪，明宪，把门打开！”
黄明宪脑袋哼鸣，没睡醒让他大脑里放了个秤砣一样重，他拍拍前额，抓起手机一看，才睡了连半个小时不到就又被吵醒了。
他快要绝望了。
门外声音越来越剧烈，他不得不撑起身体打开门，“妈，你能不能消停点！”
黄王氏吓了一跳，手悬在半空还保持着砸门的动作，听到责怪，颇为不乐意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饭做好了，赶紧来吃饭。”
“我吃什么饭啊！好不容易才睡着，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一晚上没睡，想睡会觉，你没事老来叫我干什么？我不吃，你自己吃去吧。”
眼瞅着门要关，黄王氏直接用身体挡住，“我一早上辛辛苦苦给你做饭还做错了，面条都下出来了，你吃一口再睡就是得了。”
“我不吃！我不吃？你听不明白话呀！”
黄王氏气愤地关门，“爱吃不吃！”
世界安静了一分钟。
“你快起来吃得了，一会面条就成坨了。”
第二分钟。
“叫你吃饭还得请着，要不干脆端到你跟前吃算了。”
第三分钟、第四分钟、
第N分钟。
“不爱吃面条怎么不早说，那我都已经下完了，谁有那个闲工夫再给你重新做。凑合吃口的了，这面条我用虾打的卤，才好吃鲜亮呢。”
黄明宪忍无可忍，“妈，你不知道我虾过敏啊。”
“虾还有过敏的？”黄王氏不信，“一定是你吃多了才有，以前也没见着过你对虾过敏，少吃点没事，尝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味，你快点吃，我特意给你做的。”
这已经到了没法沟通的地步。
黄明宪直接摔掉筷子，拿起外套出门。
“你去哪啊？把饭吃完了啊。”
“我不吃了。”
黄王氏追到门口，“我一早上好心好意给你做个饭，你还跟我来这出，摔筷子给谁看啊！从哪长得些毛病，一定又是那个方盼楠教坏你的。爱吃不吃，对了，心心那个幼儿园一定想着要找，不行直接就去告他们听见了没！”
后面说什么都被关在了电梯外，电梯里黄明宪才真正松懈身体，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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