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晚上当然没等到黄明宪。不用想也知道他窝在哪里。
也没有等到任何人，她是只被抛弃的小狗，扔在了医院里自生自灭。
手机忽明忽灭，王丽发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她都没有打开，不过就是催她赶紧发朋友圈卖货之类的。
她忽然后悔了。拿着手机翻过来划过去，点开王丽朋友圈，一条一条从上翻到下，每一条都充满了励志和各种收款截图。
2000、4000、10000…
金额越增越高，群里收编的新人也是层出不穷，各个满怀激情，创造一片盛世场景。她点开又返回，如此反复，终于下定了决心，“王姐，我不想干了。”
她看见上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消失又出现，迟迟没有发送过来，方盼楠并不想去理，她关了界面依旧在那发呆。
手机嗡嗡震动，她瞄了一眼，是王丽。
不想接，她扔到了一边。对面并不死心，第一遍没有接，王丽又继续打来了第二遍，嗡嗡声心烦意乱，她接起来语气不善地说，“王姐，有什么事吗？”
听出方盼楠心情不好，王丽并没有直接去谈，“小方，最近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没有。”
王丽安慰，“小方，我年龄比你大点，经历也比你多点，什么事都有个坎，迈过去就好了，千万不要跟自己置气，气坏了身体还是受罪。”
方盼楠嗯啊敷衍了两句。
王丽接着聊，“小方，我告诉你个好消息，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的我家那个亲戚，就是想要二胎一直怀不上，我不是让她用了一个月套盒嘛，这两天给我来电话了，说怀孕了，还是双胞胎呢。”
方盼楠又摸了摸肚子，提不起一点兴趣，恹恹打发，“真的？那真是恭喜了…”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一直没有切入正题，方盼楠心烦意乱，独享月光洋洋洒洒落在她身上冰冷，“王姐，我不想干了，把钱退给我吧。”
王丽一惊，“为什么？我看你发朋友圈不是挺好的吗？”
说起这个，方盼楠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答应了用过以后发朋友圈，可方盼楠身体原因就每晚随手发一条，然后扔到一边。再就从王丽朋友圈截图、复制下来放在自己朋友圈，连着几天同样操作，除了看见群里不断增加的新成员和各种截屏收入，没有一点进展。
想到这，她越发觉得当时自己一定是冲昏了头脑才会选择做微商，“王姐，你看我做也没什么进展，况且这会家里确实遇上点事，你把钱退给我，我就不卖了。”
黄明宪一定不会轻易就给她股份，按这两人多年互相了解，后面八成还有更多麻烦等着。剩下这些钱是她唯一、现存攥在她手里的小部分积蓄了。
王丽自然不会答应，她听出了态度坚决，不好急功冒进，就暂时先稳住她，“小方啊，当时我就跟你说过，做微商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哪能一上来就挣着钱。你像群里好多大佬，最开始时一个月都卖不出去一套，就靠着自己坚持，才一步步走了下来，有了今天成就。你这才几天，没有成交很正常，不要灰心，后面我多帮帮你。”
“不是这个问题，王姐...”她不想过多去谈理由，岁月没有放过她，可她一定要放过自己。精神内耗是个可怕又敏感的词，斩断了她一切思想，控制那只会退让、忍耐的心。她要竭尽全力挣脱出来，拯救自己于泥潭中继续深陷。
“那是什么问题？你一开始不是挺看好这个微商吗？”
方盼楠态度强硬，坚持自己这边想法，“王姐，你就别问了，我现在急用钱，你把钱退给我吧，剩下的货我也不要了。”
王丽咬住没有松口，“这样，你先等等，我跟上面汇报一下你这种情况，然后看看怎么退你钱。”
“汇报？我把钱交给你了，你直接转给我不就得了，还要跟谁汇报？”
“亲爱的，你是把钱给我了，可我也是个中间人，上面也有领导。我把钱交给他们，他们才会统一往下配货，微商都是这么套流程，你要不放心随便打听个都是一样的。再说了，咱俩这么熟，我还能骗你钱不成。”
都这么说了，方盼楠好像没有再继续找茬的借口，只能默认，“行，王姐，你抓紧给我问，我这边还等着用。”
王丽打着哈哈挂断了电话。不知怎的，听着里面的嘟嘟声，方盼楠心里升起一丝焦躁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嗡嗡嗡——语音打了过来，她快速接了起来。
“喂？王姐？”
“小方啊，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啊，那边正在开会，时间就长了些。”
方盼楠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没事，王姐，怎么样？钱什么时候退给我？”
王丽故作为难，“是这样啊，小方，我得跟你说清楚，你不是入了代理嘛，货已经给你发了，按理说是不能退钱的…”
“不能？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王姐。”
“你先别急，咱俩老朋友，而且我又把你这情况跟上面反应了反应，考虑到你确实有困难，领导那边说决定退给你。”
方盼楠一下子豁然开朗，喜笑颜开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太好了，王姐，那你直接转给我行了。”
“你看啊，小方，我这刚进了货没发转你。”王丽听出方盼楠急眼了，赶紧安慰，“不过你别着急，领导那边签个协议就能直接把钱退给你，就是你要先交保证金，你放心，保证金连着你那个代理费一块退给你，相当于你没花一分钱。”
“还要交保证金？”方盼楠犹豫了起来，“交多少？”
“一万。到时候返给你。”
“这么多？我就交个代理费才5000，况且货我都没卖，怎么还要交保证金呢？”
王丽语重心长，“不是跟你解释了，这个钱就是相当于货退回来我们检查有没有破损，使用过的情况，都没有我们就连着之前的代理费一块返还回去。很多代理都是这么解决的，最后也不花你一分钱，你害怕什么？我你还不相信吗？”
焦灼让方盼楠无法下定决心，她手里就剩一万多了，对面好像就知道她有多少钱一样，算计她手中每一分。
“王姐，那批货我都没看着，相当于连发货都没有到我手里，这一万块钱就算了吧，光把本钱退给我就行了。”方盼楠做了最后让步。
王丽乘胜追击，自然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小方，别人都是这么个推法，你这里搞特殊，我以后还怎么跟人家合作。再说这笔钱又不是到我这，我给你公家账号，你打进那里，用不了多长时间公家就会把所有退给你，你要不信，可以用手机查查是不是正规公司账号，姐不能骗你。”
微信及时发来一条消息，是一串银行账户，标明了公司名称和账户号，正规到方盼楠想怀疑都找不到地方挑刺。
没办法，她只能答应下来，“行吧，王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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