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王氏的电话不停歇地打来，微信、短信轰炸成了她趁手的武器。方盼楠又一次挂断，并且直接拉进了黑名单。她可不想让这种人来破坏此时她美好的心情。
沈南洲还坐在那里办公，她看得稀奇，“沈总，我们在哪见过？”
他手指微顿，复又继续工作，“自己想。”
方盼楠想破脑袋，沉沉叹口气，“我之前剖腹产遇上产后大出血，醒来后脑子就不是很清楚，有很多事记忆就总是很模糊。”
沈南洲意味不明地撇了她肚子一眼，“那你这…”他换了个话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她指了指自己，微信又发来了消息，是王丽的，问她为什么还不发朋友圈。方盼楠一拍脑子，她把这茬给忘了，边打字边回，“从头干吧，不管要干什么，总要先让手里有那个底气。”
这话不假，方盼楠没人靠，她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相信。
叩叩叩——
“进。”
孙萌萌打开门，她撞上方盼楠探究的目光，避开后把谈下来的合同交给沈南洲。那份热腾腾的合同，经过了方盼楠小小指点，加上孙萌萌策划，可以说万中无一，深中对方心理，非常愉快地签了字。
沈南洲看了眼放到了一边，“你有没有兴趣？”他问方盼楠。
我？方盼楠指着自己，“你是在问我？我又不是你公司员工，这种事我不方便掺和。”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是。”
方盼楠沉默不语，她想要接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现在时间上不行，你也看到了，我这会处境上不太好过。”
孙萌萌恨铁不成钢。
沈南洲没说什么，他一闪而过的失望掠过方盼楠晃花的双眼中，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随便吧。”
他起身离开了病房。
人走后，孙萌萌指着她鼻子，就差跳起脚来骂她，“你有没有脑子！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错过想找都困难。”
“我不认为他看中了什么。”方盼楠看着玻璃窗外，沈南洲上了汽车渐行渐远，心里沉得像落了个大石头，“我不用你这么帮我。”
她指的是那份在孙萌萌眼中比苍蝇还微小的合同，用来提醒方盼楠自己以前有多优秀。
孙萌萌一愣。她扶着眼镜无奈长叹，收紧那份合同，离开了病房。
“你会后悔的。”
后悔？孙萌萌最后那句话让她一瞬间恍惚。她后悔什么？有什么可值得她后悔？
所有人都在赞叹她能力出众，有过人之处。可所有人夸的都是未踏入婚姻这座坟墓的她，至于后来，现在所有人的专注点已经从她变成了她的家庭、孩子、丈夫，再无人提及她之前是个多厉害的人物了。
历史总是在默默淡忘。
她不是她，又或许不是以前的她，现在的她也不是，她好像变成了芸芸众生中众多家庭中的一员，没有名字和自身，只有一个代号冠上来标明她的地位。
黄明宪和王佳琳相拥离开的背影还在她脑海中忽闪不掉，两人亲密无间，旁若无人秀恩爱，去迎接一个新生命。大抵人真的是会变的，对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黄明宪也不过才过了五年时间就做到了去养情人。可悲的是，三年前某一次吃饭时，他还义正言词教训他身边抛家弃子的渣男，扬言自己绝不会干这种事。要是现在回想起来，方盼楠都要笑话自己当时被这一番言论感动到痛哭流涕。
你甘心吗？
沈南洲的话像魔鬼一样在她耳边萦绕。她握紧拳头，甘心？不，她当然不甘心！
黄明宪，你身上每一寸都是扒了我的血肉才爬到这么高，好高骛远，已经忘了我这个底层人在给你供养养料了吧，没关系，我能送你上去，就能让你摔得更惨！
中午阳光正好，黄明宪连公司都没去，窝在和王佳琳共同买的小窝里睡觉。美人在怀，他理解了为什么古代那些皇上早上不上朝的原因。
“佳琳，我真想永远和你这么在一起。”静谧的时光会让人产生错觉，他沉沦于此，享受年轻带给他的又一次重生，“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平静了，宝儿，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王佳琳鹿眼乱跳，贴着他去亲他嘴角，擦着鼻尖无意识挑逗，“那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也离不开你，每次你一走，我就感觉好想好想你，恨不得立马叫你回来。尤其我一想到你是回去陪你老婆，我心里就更难受，宝宝也跟着我难受，就等你回来在我身边，宝宝才会老实。”
黄明宪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拉她更进一步，暧昧地用牙去磨她耳尖，“宝宝这么怕我？那宝儿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你才舍不得凶我，要是你敢对不起我，那我就带着儿子离家出走，让你后悔去。”
“那我可不敢。”黄明宪哈哈大笑，他爱死了这种感觉，沉寂已久的心如同沉在海底多年的火山，平静过了许多日子，学会了心如止水。偏偏就有那么个小东西，不怕死闯了进来，搅翻了死水般赤红火焰，让他又重回当年雄风。
他现在至少年轻了十岁。
王佳琳看他心情不错，大着胆子提出，“黄哥，你离婚吧。我想跟你正大光明在一起。”她摸着肚子，“儿子也需要一个户口。”
黄明宪沉默了。
他的犹豫让王佳琳有些慌手脚，焦急万分转过头确认，“黄哥，你不会不要我吧。还有咱们儿子。”她急着补充，“那份报告这两天就出来了，到时候就能确认我肚子里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黄哥，我不管，你不能让我这么对我，我已经顶着那么大压力和你在一起，如果在让人知道未婚先孕，那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她甚至哭出了声，强烈抗议黄明宪对他的态度。
这小小的招数轻松让黄明宪感到愧疚。他想起方盼楠肚子里也怀了他的孩子，检查是B超单上那小小的影像一度让他停止了呼吸。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的话。
他忍不住想催促一下医院那边早点做出检测看看方盼楠肚子里到底是男是女。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先哄眼前这人，他抓住乱动的胳膊，摩擦着被子里光洁细嫩的双腿，“别闹，再闹起来我怕忍不住做点什么，到时候累着你我又该心疼了。”
哼！王佳琳扭头不去看他。
黄明宪逗她，“吃醋了？我跟你说我对她早就没有感情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就她那个样子我恨不得马上离婚，你不知道我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看见她满脸雀斑和一身肥胖就吓得连做好几天噩梦。更别说碰她了，跟木头人一样，哪像你，就会抓我小心思，我恨不得每时每刻跟你缠绵在一起。”
“你真讨厌。男人的嘴都会骗人，我才不信呢。”
“放心吧，宝儿。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会好好对你，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至于方盼楠，我会想办法跟她离婚，不过这会她还持有公司一部分股份，等我把这份股份彻底拿到手，就甩了她和你结婚。”
“宝儿，我最爱你了…”
后面什么都没有穿到方盼楠耳中，嘻嘻哈哈不用想也知道孤男寡女会发生点什么。这一段被刻意发送过来的录音信息，一字一句，连半点符号都不差地听进了她的耳中。
她自虐似的又重放了第二遍、第三遍…无数遍。
就是这个男人，以前口口声声说只爱她的男人，现在又重新抱着另外一个女人，说着同样深情富有爱意的情话。
方盼楠抱紧病床上的自己，微信在不停响动，黄王氏一声又一声训斥辱骂在不停发送，包括她的亲生父母，倒戈到了黄王氏那一边，一遍又一遍打电话教育她。
没有用的，她真的孤立无援。
她接起了电话，黄明宪不耐烦地质问，“你去哪了？妈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还有没有点自觉了，抓紧回去，连老人孩子都照顾不好，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她笑，她大笑，她狂笑，她笑中带泪，笑中又是满嘴苦涩，“黄明宪，我是你家奴隶吗？我是卖到你家，给你家签卖身契了吗？你自己在外面逍遥，哪来的脸来教训我！”
“方盼楠，你不要没事找事！我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你倒好反过来怪我不理解你。你一天在家里不就干那么点活，接送一下孩子，没事就睡觉，累着你什么了。和我有的比吗？我累死累活是为了谁！我不想跟你在这里说废话，赶紧回去，妈都着急了。”
“着急？着急什么？我不在家不是更好，省得看我不顺眼挑我刺。”
黄明宪对这个话不赞同，他松开王佳琳，站到阳台低声呵斥，“妈那么大年纪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她能帮你就不错了，你还来挑理。谁还不会犯点错，过去就得了，你老抓着不放干什么！再说我妈养大我不容易，你让一下能怎么样！”
“黄明宪。”她的声音突然变了，沉静肃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想不想和我继续过。”
她在确认，也在肯定。
她听到黄明宪呼吸都乱了，话中夹杂着莫名慌乱，“你不要用这个话题来转移借口，方盼楠，你现在立马给我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这个答案既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感情是最不容易赌的，她赌输了。
“黄明宪，是我放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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