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恺对李无心的安胎药分外细心,亲自煎药不说,就连休息片刻之后都要再次检查一下药罐。
“无心是当下后宫里唯一一个怀孕的,又颇得圣宠。如此势必会引起后宫嫔妃们的妒忌,她们很有可能就会在药上做手脚。我得时刻小心。”
煎药完毕后,张佑恺亲自将药送到了荷玉宫。
“萧染,这是你家娘娘的药。记住了,一定要看好药罐,务必确保娘娘喝下前,这药罐没有任何其他人碰过。知道了吗?”
萧染假意点点头:“知道了,多谢张太医!”
趁其不备,萧染将一包药渣偷偷倒入了药罐中。
直到萧染亲眼看见李无心喝下,心中的石头这才放下。
“对不起姐姐,我也是被逼无奈。谁让你那么得宠,谁让皇上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与此同时,墨玉国的大王驾崩,世子白卓义继承了王位。
只是,白卓义尚未婚配,墨玉国不可无后,大臣们纷纷上书请求白卓义选秀。
白卓义断然拒绝:“我墨玉国根基尚未稳定,怎可此时考虑儿女情长?本王要等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之后,再考虑立后一事也不晚。”
皇上得知了白卓义继承大统之后,开始陷入了沉思。
“我芊璃国和墨玉国素来交好,墨玉国每年也都会及时奉上贡品。但若是长久下去,墨玉国势必会不满,到时候两国交战,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若想真正和墨玉国交好,何必考虑和亲一事?正好朕听闻那白卓义暂且未立后,倘若朕用芊璃国的人去做墨玉国的皇后,并且让墨玉国日后不再进贡,那牵制住墨玉国,便是两全其美之策。”
然而皇上转念一想,芊璃国目前并无皇亲国戚,也无任何妃嫔们诞下公主,和亲一事还需要假以时日。
“皇上!皇上!不好了!莲贵妃娘娘她,她….”
刹那间,常尔齐的连声叫喊打搅了皇上的思路。
“怎么了?莲贵妃怎么了?”
“莲贵妃娘娘她,她流产了。皇上快去看看吧!”
“什么?流产了?怎么会流产了呢?”
皇上快马加鞭赶过去,只是赶到荷玉宫的时候,只看见了一脸沉重的张佑恺和昏睡不醒的李无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会流产呢?”
张佑恺如实回答:“皇上,微臣也想不通。明明娘娘喝的安胎药都是微臣亲自熬制的,可是娘娘突然流产,原因居然是汤药里有大量的红花。”
“红花?谁在莲贵妃的药里下了红花?”
在场所有的妃嫔们都不敢吱声,面面相窥。
皇上勃然大怒,看着所有的妃嫔们,大声呵斥道:“朕知道了,下毒之人定是你们其中的一个!你们就是嫉妒莲贵妃有了朕的骨肉是吧?快说,到底是谁?”
所有的妃嫔们全都摇摇头,向皇上跪下。
李无心缓缓睁开眼睛,却饱含泪水。
皇上立马走过去,无比心疼地握住李无心的手。
“对不起无心,是朕疏忽了。你放心,朕一定会查出是谁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也别太难过,朕和你以后还会有机会有孩子的。”
李无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眼角滴落一滴清泪。
无助的李无心,还是头一回这般伤心难过。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连小磕碰都几乎没有,只是如今失去孩子这般痛苦,心如刀绞。
“传朕的口谕,三日内,务必要把害死莲贵妃腹中胎儿的那个凶手找出来,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否则,朕唯大理寺是问!”
“嗻!”
皇上驱赶走了众人,单独一人留下陪伴李无心。
得知消息后的萧染,步履匆匆地赶到了武文和韦娡的宫中。
慌张的萧染连忙朝着武文和韦娡磕头:“求娘娘想想办法!奴婢不想死!”
武文依旧淡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回答萧染:“你先别着急,这事本宫早就料到了,自有办法。”
随即,武文便给侍女玲玲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从武文的宫中,缓缓走来一位身穿宫女衣着的女子。
“这位是孟瑶,无父无母,是本宫特意命令玲玲去宫外带来的。她会帮你承担罪名。”
“娘娘,这……”
韦娡解释道:“李无心此时滑胎,皇上龙颜大怒,务必要找到下毒的真正凶手。只要有人认罪,一切皆可以瞒天过海。”
“可是,可是她和莲贵妃素不相识,想必皇上不会相信啊!”
“这点本宫也早已经料到了,所以本宫打算利用孟瑶,让孟瑶在临死前一口咬定是隔壁宫里的孙答应所为。正好,孟瑶之前还在孙答应的宫里当差。听闻孙答应对孟瑶,经常打骂。”
此时,孟瑶开口说话了:“娘娘所言甚是。奴婢曾在孙答应宫中当差的时候,就因为偷了孙答应一件首饰,她就对我又打又骂。奴婢从小无父无母,入宫当宫女,受尽欺辱。幸亏得到了皇贵妃和皇后娘娘的垂怜,奴婢就算是为她们死,也值得了。”
“万一要是皇上要大理寺严刑逼供,这该如何是好?”
“奴婢已经提前服下了毒药,没关系的。”
萧染走到孟瑶面前,就如同看到了知己一般:“谢谢你,你放心,你死后,我一定会每年给你烧纸钱的。”
很快,趁着大理寺正卿在每位娘娘的宫里搜查之时,孟瑶故意将药罐子倒入井中,引起大理寺正卿的注意。
孟瑶刻意被石头绊倒,弄出了一点声响。
果不其然,孟瑶的所作所为,被大理寺卿发现。
“你在干什么?你是哪个宫里的?”
孟瑶故作慌张的神情,没有说话,急忙逃离现场,但却被侍卫一下子拉住。
“站住!你这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事!皇上吩咐过,要我们在每一位妃嫔的宫里搜查,就是为了放出消息,好引起真凶的慌张。你…..”
孟瑶依旧不说话,但是手里的药罐子已经被夺去。果然,大理寺正卿找到了和李无心药罐里那一模一样的堕胎药渣。
“原来是你下毒的!”
孟瑶被抓去了慎刑司,一开始什么话也不说,但当被嬷嬷夹手指的时候,害怕的孟瑶终于招认了。
“饶命啊!我说,我说。确实那天是我趁着张太医不注意的时候将堕胎药放进去的。”
“哦?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怎么敢害贵妃娘娘?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无人指使!”
“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那我可就要夹了哦!”
“啊不不不!”孟瑶大声尖叫起来。“我说,我说,是我家小主,是孙答应小主。她嫉妒莲贵妃娘娘有了身孕,所以才命奴婢在莲贵妃的药罐里下堕胎药的。”
得知此消息后的皇上火冒三丈,直接抓起了孙答应就是一番质问。
可一脸无辜的孙答应前脚还在宫里缝衣服,后脚就莫名其妙地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
“你这个毒妇!就是嫉妒无心有了朕的孩子,亲手害死了朕的孩子。”
“皇上,皇上我没有啊!臣妾和莲贵妃无冤无仇,压根就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啊!”
“孟瑶是你宫里的人,她都已经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孙答应已经哭成了泪人,委屈不已。
“皇上,你可知,孟瑶因为偷了臣妾宫里的首饰被臣妾殴打,所以记恨在心想要报复臣妾啊!”
“哦是吗?可是一开始她并没有想承认是你所为。若不是严刑逼供,她又怎会说出实话呢?”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想要害莲贵妃的意思啊!”
虚弱的李无心此刻被萧染搀扶着走了进来,对跪着的孙答应和身穿囚服的孟瑶投来一阵可疑的目光。
“无心,你怎么过来了?”
皇上见状,赶紧就是过去搀扶她。
“皇上,我就是想来看看到底是谁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也想知道,我一向与人为善,为何会被人所害呢?”
孙答应连忙给李无心一阵磕头:“贵妃娘娘!求贵妃娘娘明察!我和贵妃娘娘无冤无仇。我真的没有想要害贵妃娘娘的意思啊!”
李无心看着陌生的孟瑶,鄙夷地问道:“你是如何进到本宫的宫里下毒的?”
孟瑶低声下气地回答:“当时趁着张太医不注意,我把堕胎药放进去的。”
“你撒谎!张太医早就料到了会有妃嫔害本宫,所以无论是抓药还是煎药,都是张太医亲自来。从端药进入本宫宫里,这期间药罐从未离开过张太医的视线,而你,又是如何下药的呢?”
孙答应看见李无心这是在帮自己,于是连忙迎合李无心说:“对!是这样,你一个宫外的侍女,怎么进入到贵妃娘娘宫里的?你这摆明了就是要嫁祸我,公报私仇!”
孟瑶即刻解释:“我是偷偷进入的荷玉宫。”
“本宫问过荷玉宫里的所有人,当日,他们没有一人看见过你。请问你是怎么进入的荷玉宫?”
“奴婢….”孟瑶被问得哑口无言,转眼看向萧染。紧张的萧染却只是刻意地回避孟瑶。
“来人啊!把这个奴才带下去,继续严刑逼供。必须要给朕问出实话来!”
刹那间,孟瑶深感大事不妙,直接咬舌自尽,嘴角流出了鲜血。
一眨眼的功夫,孟瑶就倒在了地上。
常尔齐走过去,摸了摸孟瑶的鼻子,这才发现孟瑶已经没了呼吸。
孟瑶已死,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也无从知晓了。
李无心这才猛然回忆起,当年郑有容也是如此。当时皇后的宫女谢鸳一口咬定是皇后所为,但后来查明真相后谢鸳又离奇投井自尽。这说明,害死郑有容腹中胎儿的,另有其人。谢鸳和孟瑶一样,都只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孙答应没有被皇上追责,因此对李无心感恩戴德。
李无心一个人回到荷玉宫,暗自神伤。
“到底会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子?当初郑有容之事,我一直以为是武文所为。难道这一次也是武文吗?但明明那个药罐子,时刻不离张佑恺的视线,如果真的是武文,她是怎么下毒的呢?”
李无心刚打算吩咐萧染,让她叫张佑恺前来。但随即便犹豫住了。片刻,李无心让荷玉宫里另外一名太监叫来张佑恺。
“就说本宫身体不舒服,快点让张太医来。”
“是娘娘!”
深夜,张佑恺独自一人前往荷玉宫。
“娘娘,您怎么了?”
张佑恺一到,李无心就将手下支开,关上房门和窗户。
“佑恺,我问你,当时你送药罐的时候,确定期间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确定药罐到荷玉宫之前,一直都没有其他任何人碰吗?”
“我确定。无心,我早就料到你怀孕,势必会引起后宫嫔妃们的嫉妒,所以我才步步小心。”
“那之后呢?你把药送到荷玉宫之后呢?”
“之后我特意让萧染看着药罐,特地命她不要让任何人接触这个药罐,哪怕是荷玉宫里的人。后来我去了一趟太医院后,回来之后才看到你喝下。我也和萧染确认过,她也是寸步不离药罐子。”
话音刚落,李无心就是一副头痛无比的神情。她长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知道了下堕胎药的是谁了。”
“谁?”
“是萧染。”
“什么?”
面对不可思议的张佑恺,李无心用手托着自己的头,眼皮下垂,憔悴不堪。
“就是她。今日皇上审问孟瑶的时候,我看孟瑶当时的目光就在看着萧染。上次萧染说谎,后来想要邀宠,结果皇上对她无半点爱意。恐怕就因为此事,她未曾死心。见到我怀了皇上的孩子,就心存妒意。又或者说是,她投靠了武文和韦娡。”
张佑恺皱起了眉头:“娘娘,微臣觉得,会不会是武文和韦娡指使萧染下药,又让孟瑶顶罪嫁祸给孙答应。”
“极有可能。郑有容那次流产,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她们让孟瑶顶罪,实际上是为了拉拢萧染。只是微臣想不明白,萧染跟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背叛你?”
“还能是为什么?到了深宫之中,面对一些利益和诱惑,真正能保持初心的,又有几人呢?”
“娘娘,你不相信微臣吗?”
“佑恺。”李无心亲切地喊着张佑恺,眼眶有些湿润。“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以微臣自称了呢?”
“你我如今已经不复从前,礼数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李无心沉重地眨了一下双眼:“这后宫之中,我本以为,就你和萧染是我值得信任的人。可我万万没想到,连你也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无心,我不是想很你保持距离,只是我若是还像宫外一样,保不准这会成为日后的把柄啊!你可知,后宫堪比战场,居心叵测,刀剑无眼。”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最信之人便是你。”
“无心,你放心,我张佑恺哪怕终生不娶,也要护你一世周全。”
萧染安排李无心睡下后,看见李无心闭上了双眼,这才放心地去往了武文的宫中。
殊不知,李无心却在身后偷偷跟着萧染。
直到,萧染来到明处,却发现李无心回眸看向自己。
“娘娘,你,你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萧染惊恐无比,她明明记得,刚刚就是自己伺候李无心睡下的。
“果然啊!”李无心心灰意冷。“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妹妹,居然会背叛我。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那堕胎药,是你下的吧?”
“不!不是我!”
“你不用担心,皇上不在旁边,我身边也没有其他人。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武皇贵妃和皇后,真的就那么值得你信任吗?”
萧染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半晌,李无心递给了萧染一根银簪,上面绣着色彩斑斓的花纹。
“这本来是我娘亲进宫前交给我的,说是等你出嫁那天,让我亲手给你戴上。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你拿着它吧,希望武皇贵妃和皇后可以帮到你,等你成功封为答应的时候,也可以戴上它。”
没想到,萧染接过银簪直接将它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事已至此,我不便多说。李无心,我只想问你,你真的有把我当过妹妹吗?你风风光光地成为了贵妃,我却还是一个宫女,这不公平。我想当皇上的女人,我不想每天被人看不起。”
李无心的心一下子跌入冰窟中,失望地回答:“你以为当皇上的女人就是幸福的吗?你以为后宫,就很少有算计了吗?萧染,你太天真了。”
“我不天真!我只知道,现在唯一能帮我的,只有皇后和武皇贵妃。”
“行,居然你认为她们可以帮到你,也请你离开荷玉宫,这样,你也不用那么偷偷摸摸的了。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是个答应。”
李无心绝望透顶,苦笑一番后离开了。
“慢着!你会告诉皇上吗?”
“我就当今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李无心渐行渐远,萧染站在原地,狠狠地咬着牙。
“等着吧,娘,李无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当上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