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属于她的衣裳

“言言，起了没？婶儿回来了。”

温言刚爬起来洗漱好，听见江母的叫喊声，举着洗脸毛巾，一脸的水就往外冲，“婶儿婶儿，我来了。”

小姑娘家家皮子嫩生生的，尤其是挂着水滴一脸懵懂的样儿，直杠杠戳到了江母的心尖上。

嘶~怎么说呢，江山青这个瞎了眼的小崽子也有眼光精准的一天啊，不容易不容易。

越想江母就笑得越温柔，“不着急不着急，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饭？”

温言有些不好意思，“刚爬起来。”

江母十分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柔声道：“着急忙慌的，快去吃饭，吃好了，到屋里来找婶儿，婶儿有事跟你说。”

温言被江母的动作打的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半晌才呐呐的，“哦，好。”

“傻丫头。”

说完了，江母拎着一包东西风似的刮进屋里了。

就留下闻言愣在原地，江水秀用自己的毛巾擦脸，手法十分粗糙，含含糊糊的，“傻了？”她看向江母的背影，叹口气，“没事儿，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我娘三五不时就搞这么一出，你就好好享受着吧。”

说罢，还颇为同情的拍了拍温言的肩膀。

温言撅着嘴，“那是得好好享受~”

反正，打从她的记忆里，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情。

吃了饭，温言把东西收拾到厨房就忙不迭跑去找江母了。

江母坐在屋里摆弄针线，看见温言进来了，喜笑颜开的，“吃饱了呀，来来来，快过来坐。”温言有些兴奋、局促，不大好意思的，“婶儿，咋了？”

“没啥大事儿，之前不是看了你那棉袄么，我当时就说那料子单薄了，在咱红旗公社这边穿，肯定不得行的，”江母笑眯眯的从身后把她刚刚拿进来的大包袱抱到了身前，“这不，你瞧瞧。”

说着，江母打开了包裹，露出了里头雪白宣软的棉花，都是挑了棉籽，处理好的。

一袋子棉花的冲击力无异于在她最柔软稚嫩的心尖上捅了一刀。

算上上辈子，也从没有过任何一个女性长辈会关心她有没有吃得饱穿得暖。

从来都没有。

温言吸吸鼻子，忍着眼泪，愣是把眼眶都憋红了，圆溜溜的杏眼汪着一泉水，发出的声调也让人可怜万分，“婶儿~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呜呜呜~~”

哎哟，这个可怜劲儿哦。

江母一把搂着她，摸着温言毛糙发黄的辫子，心里头也酸溜溜的。

都说日久见人心，在她眼里，这孩子就没啥不好的地方，漂亮能干还乖巧，偏生不知道这姓温的一家子是不是都遭了瘟了，偏偏让明珠蒙尘，多加磋磨。

“以后婶儿对你好，不哭了不哭了，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哭过一场，温言情绪稳定下来，红着眼眶还有些不好意思，江母笑盈盈的，“好了好了，咱们人啊就不能拘泥在过往，日子是一天天的往后过，人呐！还得朝前看。”

她抬起手给温言擦了擦眼泪，又倒了一盆温乎乎的水让她洗了脸，顺带给她拱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取下来重新编了辫子。

温言看着镜子里面目慈爱的江母，有些害臊，还有些眼热，“婶儿，我头发不大好，毛躁毛躁的。”

“吃的不好就这样，”江母仔细看了一眼温言的头发，“不过好在你这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就是后天没养好，放心吧，搁婶儿手里，一年就还你一头油光水滑的大辫子。”

温言嘿嘿一乐，“婶儿，有你真好，你比我娘都好。”

“臭贫，”江母并不斥责她，再说一些什么世上哪有人比娘还好的话，她是知道人性的。

更何况一样的水米都能养出来百样的人，温言的身子骨看着不像撒谎，体虚，还带着些弱症。

尤其是手上的茧子，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她就没见过哪家受宠姑娘下乡来是带着茧子的。

收拾干净后，江母见双手搭在温言肩上，仔细端详镜子里俏生生的小姑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简直找不到一丝一毫令人不满意的地方，真是看哪儿哪儿招人喜欢。

最后，她做出总结，温家人，果真是眼瞎耳聋。

“好啦！收拾好了，”她在温言肩膀上拍了两下，“哭也哭过了，往后的日子就不能一味沉湎在过去了，谁家的好日子都不是生来就一蹴而就的，而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一步步的打拼。”

温言知道孬好，闻言重重点头，“嗯，婶儿我心里都知道！要不是我心里想清楚了，我也不会下乡下的这么干脆利索。”

娘俩的目光在镜中交汇，“未来的路，肯定要我自己走的。”

提到下乡，江母又想到了她来时寄过来的大包小包，促狭的笑了，“何止是干脆利索，估摸着是连底子都给包抄殆尽了吧。”

温言骄傲极了，小脑袋瓜子仰的高高的，“那可不！该是我的东西，谁都甭想抢了去。”

“对对对，你能这样想，很对。”江母情绪略显激动，“是你的就该是你的，有人想抢，那就夺回来！”

这样，她更加放心了。

有韧性，敢拼敢搏，往后的日子焉能过不好？

就像是她自己，若不是她胆子大，当机立断，哪有现在的安稳日子和儿女绕膝。

“好好好，咱不说那许多了，你快来瞧瞧这新棉花，摸着舒服不舒服？”

温言当真过去摸了一把，触之升温，那股子暖流顺着指尖一路暖到了心窝里，就像是寒冬腊月的骄阳。

“婶儿，你要给我做衣裳啊？”

“嗯呢！”江母摆弄着棉花和布料，喜不自矜，“你等着瞧好了，婶儿的针线在咱们彩旗大队那都是独一份的，到时候肯定给你收拾板板正正的一身衣裳。”

“来来来，胳膊展开，婶儿给你量量尺寸。”

“嗯！”

温言告诉自己不能哭，该高兴才对。

沈暖暖，你没什么好得意的，且瞧着，她以后也有人一尺一寸的比着身材做衣裳了。

只属于她自己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