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想通

苏依依没有得到片刻的喘息。

但她现在确实还在状态里没有出去，洛翊然走过来的时候，她好像真的看到了顾岭。

方然怜爱地看着这个陪伴自己度过了五年时光的男人，她有爱，有遗憾，甚至有一丝怨，然而事到如今，她只想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好好活下去。

拍的时候，苏依依保持着之前的情绪，断断续续地拉着洛翊然费力地说完了台词，她想到方然的告别，想到自己拍完这场戏，再补拍机场之前的戏，会比洛翊然早很多杀青。

正如方然在死前回忆起的不光是两人的快乐的时光，更多是在顾岭孤身一人时的抑郁，苏依依想到的也是她离开剧组，洛翊然接下来要拍顾岭沉迷毒品的戏份，他的精神状态会不会进一步恶化......

当她趟在洛翊然的怀中，右手滑落时，洛翊然紧紧抱着她，眼泪落入她的脖颈之中，苏依依甚至有一种自己真的要死了的错觉。

郑导没有喊咔，现场也没人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有掌声慢慢响起来。

苏依依慢慢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家，却见郑导也拍了拍手。

不是那种力度大到吓人一跳的拍手，而是很正常的鼓掌。

苏依依有点儿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充满疑惑地看着郑导。

郑导点头：“不错。”

郑导基本不夸人，说“不错”已经是破天荒头一回了，苏依依实在有点儿受宠若惊。

其他人也纷纷夸苏依依进步很大，苏依依喜不自胜，傻乐了半天，却发现洛翊然还抱着自己，头也低着。

苏依依靠近一点：“洛翊然？”

洛翊然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还有一点红。

他眨眨眼，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对苏依依说：“你演的很好。”

苏依依说：“肯定是因为之前难产的不认太痛苦了，所以这次才能这么顺利。”

洛翊然没有说话，亲了亲她的额头。

洛翊然并不是很喜欢在大众面前做亲密行动的人，所以他忽然这样，苏依依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好在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很默契的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苏依依跳下床，忽然看见郑导盯着洛翊然，露出了一个堪称古怪的笑容。

苏依依：“......”

洛翊然坐在床边发呆，苏依依走到郑导身边，疑惑地说：“郑导，你刚在笑什么？”

郑导说：“你葬礼那场戏，他一定可以演的很好。”

他扭头对统筹说：“明后天，一定把第一百二十三场开始的葬礼戏给先拍了。”

统筹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点头称是，大概也很喜欢这位导演的折腾，匆匆走了。

苏依依一回头看了眼洛翊然，忽然明白郑导什么意思了，洛翊然本来就入戏很深，他和苏依依又是真的情侣，现在的心情一定难以名状。

当天晚上，苏依依拉着洛翊然看一个搞笑话剧，想跟他好好聊聊。

平常洛翊然也会被她拉着看看什么情景喜剧小品相声的，他虽然也看，但不怎么小，苏依依也不指望他笑，就是打开个话匣，没想到这晚洛翊然却笑了。

苏依依也不觉得这话剧有多好笑，所以有点儿茫然，没想到洛翊然笑完跟她说：“依依，其实我知道自己之前状态不太好。”

苏依依一愣，没有说话，洛翊然继续说：“我并不是入戏太深，是一直在思考怎么演好顾岭最后那段时间的故事。”

顾岭本身就是个敏感的人，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和爱人后一蹶不振，沾染毒品，这是难点所在，这一段演好了，他就是个可悲可叹的任务，这一段演坏了，就只剩下活该了。

一段负面经历，如何让人生出别样的感受，完全看演员的发挥。

“我很讨论顾岭最后走的路，所以担心自己演不好这个人。讨厌自己饰演的这个角色。”

苏依依：“......我明白。”

洛翊然：“但是我今天想通了，他仍然是一个值得讨厌的人，他的堕落我还是无法接受，但是我能理解他了。”

苏依依看着他，脑袋有点儿乱，他能理解顾岭，是因为自己今天淹了那场难产而亡的戏吗？

洛翊然微笑地说：“顾岭真的很爱方然，这种感情，绝不止男女之情，应该是灵魂伴侣。”

苏依依点了点头，洛翊然说：“所以，我不会再为此犹豫了，这是顾岭的选择，那么就应该是我的选择，我在演他，但毕竟不是他，没有资格去对他曾做过的事情指手画脚，我只需要把他的故事尽力演出来。”

这个瞬间，苏依依有一种彻底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扑过去，抱住洛翊然。

“我嘴笨，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郑导又什么都不跟你说，你就自己一直跟自己较劲......”她的声音有点儿哽咽，“现在你想通了就好。”

“到底还是因为你。”他摸了摸苏依依的脑袋，也将她圈起来，“我知道你一直很紧张我的状态。最重要的事，你演的很好。”

“那还是因为顾岭是你......”苏依依很诚实地说，“如果别人演顾岭，我一定没办法演出来。”

洛翊然：“嗯，这也是一种进步。”

苏依依忍不住笑了出来：“对！”

这之后洛翊然的状态果然越来越好，除了演顾岭生命中最后的那段戏时洛翊然又努力地减肥瘦的几乎要脱相了，但拍完之后慢慢又开始恢复正常体重了，失眠的问题也好了，也不常失神了。

到年底正式杀青，苏依依重新回到剧组参加了杀青宴，洛翊然也给自己放了个假。

洛翊然和苏依依两个人去了一趟冰岛。

因为是淡季，人并不多，在冰岛包下一辆车，两人漫漫地开车，从雷克雅未克出发，冬季的冰岛其实并不如想象的那般严寒，除了那么一两天晚上忽然降温，其他时候至多不过是零度。

因为是冬天，他们只能在南岸和奈斯山附近开车，也无法去火山内部观赏，然而人极少，极光却很多，有时候汽车在雪地中缓缓前行，前方就是红色与绿色交织的极光，周围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汽车里放着本地不知名乐队的歌曲，苏依依有一种天地间只剩下他和洛翊然，要一路去到世界尽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