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梳着妇人头带着医药箱的中年女人气喘吁吁地问道:
“元仪在哪?她有没有喝地浆催吐?!”
听到她的话,何姣姣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稍稍放了下去,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低喊道:
“雪兰,把地浆递给方大夫!”
见方大夫接过那碗脏水,何丞相愣在原地。他本以为地浆是何姣姣胡乱开的药,却没想到方大夫一进门就问有没有喝下催吐。他站在一旁,对低头把脉的方大夫不放心地问道:
“方大夫,您说的地浆,是姣姣搞出的这碗脏水吗?”
方大夫闻了闻味道,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对着何姣姣赞许道:
“二小姐真不愧是刘神医的徒弟,独具匠心。她在地浆里,独创性地加上了藿香正气水,这确实能让菌子中毒的病人更容易吐出秽物。”
只是说道刘神医时,她的眼神看向的却是何丞相,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让何姣姣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她便掰开崔夫人的嘴,将碗中的水强行灌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崔夫人眉头一皱,猛地吐出一大滩秽物来,直到吐出酸水后才停了下来,本来黄白交加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
见状,方大夫松了一口气,赶忙给她施针。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崔夫人终于悠悠转醒,躺在何绵绵怀中有些茫然。
“我这是怎么了?”
见崔夫人醒来,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何丞相也面露喜色,而后他又想起了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何姣姣,眼中浮现出一抹愧疚的情绪。
抱着崔夫人的何绵绵刚哭了一声,就被方大夫止住了:
“大小姐,病人需要静养。如果你不能保持安静,就去外面等着,不要打扰到病人。”
而后她转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何姣姣和她脸上的巴掌印,又看了看满眼愧疚的何丞相,沉了脸色,说道:
“麻烦两位都出去。我这两位病人都需要静养,她们的情绪不能有大波动,特别是看不得打病人的施暴者。”
方大夫这话一点也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当面下了何丞相的脸面。
但何丞相却不能治她的罪,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医术高超,人品极好,有钱都不一定能请的过来,连皇家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京城第一圣手。
更是因为她与崔夫人是闺中密友,有金兰之谊。他不能当着刚醒的夫人的面,与她的好友吵架。
何丞相的脸黑了一瞬,但很快调整了过来。他对着方大夫拱手致谢后,带着依依不舍的何绵绵离开了。
冬日的红梅开得正好,丝丝香气沁人心脾,暖阳幽幽地立于天幕之上,隐约带着些雾气,将丞相府的亭台楼阁映得有些灰暗。
何丞相在前面大步走着,而何绵绵等人则在后面慢慢跟着。所有人都看出何丞相心绪不佳,因此都屏气凝神,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引得主子发怒。
“你们先下去吧,我与绵绵父女二人独自散散步。”何丞相停下脚步,略显低沉的声音在最前方响起。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应声后退到一边。
何绵绵不知所以,但脸上还是扬起一抹微笑,上前搀扶着何丞相,说道:
“是,父亲。女儿陪您去前面的梅园走一走。”
一深一浅两行雪白脚印向通往梅园的石子路蜿蜒开来。
两人走后,方大夫将屋内的下人全都打发离开,然后把手伸向了何姣姣的肋骨。整个过程,何姣姣都安静地躺在床上任她摆弄。只见她手法轻柔,动作却极快,很快就将何姣姣错位的骨骼复位,并再次打上夹板。
整个过程何姣姣几乎没有感到一点痛苦,这正骨手法实在是高超。难怪上次她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的骨头已经被正好了,原来是有高人在进行无痛治疗。
做完这一切后,方大夫打量了何姣姣一会儿,冷笑着说道:
“我以为你师父只会坑蒙拐骗,没想到那个老骗子还教了你点真本事。我现在有点相信,你姐姐脸上的红斑是你下毒造成的了。”
闻言,在贵妃榻上躺着的崔夫人挣扎着支起半边身体,对着方大夫说道:
“辛夷,别说了。这事已经过去了。绵绵这孩子很大度,已经不计较姣姣的过失了,咱们也不要再提往事了。”
听到这话,方辛夷脸上的冷笑与鄙夷更盛。她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崔夫人青白交加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住了,坐在她身边帮她把了把脉,开口道:
“元仪,你知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一趟?要不是催吐即时,毒素侵入心脉,你就必死无疑了。现在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些毒素已经侵入你的五脏六腑,我用银针才勉强帮你压制住,怕是得喝很长一段时间的汤药才能彻底拔除。”她越说越气,点着崔夫人的额头骂道,“不熟悉的菌子你就敢吃,是嫌自己活的太长吗?”
崔夫人在昏迷中也能听到周围人的谈话,致使无法动弹罢了,在何姣姣的话中,她知道自己是吃了菌子中的毒。现在被方辛夷骂的有些心虚,她躺在贵妃榻上有气无力:
“阿桢从西南特地给我这个姐姐送过来的特产,我总不好拂了他的心意。谁知只吃了一点就变成现在这样,唉。”
听到阿桢这个名字,方辛夷眉心微动,眉脚抬了抬,开口问道:
“崔桢?这混小子怎么不给我这个干姐姐送一点特产?他现在过的怎么样?还像以前那样混球吗?”
崔夫人摇了摇头,握住方辛夷的手,闭目说道:
“特产里面并没有附带家书,我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还是不好。西南军情忙,听说南诏又有叛乱,阿桢应该是没有时间写家书,只差人送来这菌子聊表慰藉。这些东西要是他亲自挑选的,断不会失误给我送来了毒菌子。”
两个姐妹轻轻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何姣姣挣扎起身,走到暖桌边对着方辛夷说道:
“方大夫,麻烦你看下这些菌子,我有些疑惑想请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