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他躺下,容卿卿才有闲暇仔细扫视他一番,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灼热感包裹了冰凉的指尖,“烧得不轻啊。”
“嗯。”顾晗舟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答她。
“难怪会说那些胡话。”
容卿卿走到床头,拿了一块干净洁白的巾帕,放在冷水盆中完全浸透,再抓起来拧干,展开了叠成长条状,覆盖在他发烫的额头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顾晗舟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黏在她身上,轻轻笑了几声。
“我说的那些并非胡话,乃是我的真心话。”
容卿卿倏忽燥红了脸蛋,她呆呆地转过头,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宫人先行退下。
等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她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顾晗舟闭着嘴巴,一副不太想说的模样,他垂下眼睫毛,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容卿卿见他闭口不言,心火猛地窜上来,拧着眉头问:“连我也不能知道吗?”
闻言,他眉心动了动,无声中叹一口气,抚上她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容卿卿的脸颊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亲昵地蹭了蹭,“我今日听闻宫中出事了,心都快要蹦出来。你若真不想我担心,便留我在你身边保护你。虽然我打不过你,但关键时刻能给你挡刀子。”
顾晗舟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跳动,他被她的一番话惊得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不要紧,结果将胸口的伤口撕裂了,隔着素衣渗出鲜血。
满脸的惊骇从他脸上转移到容卿卿脸上,她眉毛高高挑起,清眸瞪大,“顾晗舟,你受伤了?!”
她上手将他的衣带解开,露出沾染着殷红的布匹。
顾晗舟抓住了她的手腕,费力地喘了两口气,“别动。”
再动下去,恐怕整个伤口都要崩开。
容卿卿霎时间乖巧地举起了双手,与他四目相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她点点头,“我不动,我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了。”
顾晗舟闭目凝思片刻,眼皮轻轻地跳了几下,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璀璨繁星。
“昨夜,有人在紫云殿的熏香中动了手脚,我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群人直接破门而入,与我缠斗起来。当时谭梓铭与我两人在殿中,没有任何宫娥。我闻了那熏香后手脚发软,与他们过招极为乏力。同时还需要分心保护谭梓铭。情急之时,帮他挡了一剑,不碍事的。”
听他轻描淡写地讲述着昨夜的凶险,容卿卿心口发酸。
她知道当时情况必然十分危急,他与那御史大夫都有性命之危。
她酸溜溜道:“顾晗舟,你干嘛要帮他挡!他与江茂寒同流合污,皆是该死之徒!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要是死了,让我怎么办?”
顾晗舟嘴角勾起,看着心情不错。
“要是御史大夫死在紫云殿,岂不是坐实了宫外的流言蜚语。”
他捏住她的下巴,不过几日不见,倒是尖瘦不少,“若我死了,你就找个人改嫁,把我忘了。别当个可怜兮兮的小寡妇,守着他们口中的忠贞。”
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容卿卿瘪瘪嘴,鼻头一酸,将脑袋埋在他腹部,仍由泪水沾湿被褥。
她委屈巴巴,“你这个人,不是一向最守礼制吗?为什么怂恿我改嫁?难不成我死了,你也不愿意当个鳏夫?会续弦?”
顾晗舟听出了她言语中所带的哭腔,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用礼制束缚我自己,却不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束缚你。你可以永远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活着。”
活成海里的鱼,天上的燕。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我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人。”
不会纳妾,不会续弦。
他捧起她的脸,宛若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我会爱你一生,护你一世,与你和和美美,共享永年。”
容卿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湿润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张脸早已变得通红,到嘴边的话渐渐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之声。
“骗人......骗人是,小狗。”
她圈住他的窄腰,脸上泪痕交错,鼻头通红。
“嗯,乖乖,不哭。”
顾晗舟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低声软语地哄着,轻柔地摸着她的青丝,而后轻轻抬起她尖瘦的下巴,印上了一个吻。
容卿卿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吻,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她阖上眼眸追了过去,舌尖交缠,吻得意乱情迷,天昏地暗。
待两人呼吸都开始沉重,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缠绵。
“你方才唤我什么?”容卿卿羞涩开口,脸颊上的霞红未退却,反而更深。
“乖乖?”他试探性说道。
那不过是随口的一个称呼,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唤出来的。
容卿卿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缩成一团,“好肉麻,但是我喜欢。”
顾晗舟轻轻刮了她的鼻尖,眸中满是笑意,“但卿卿好像不太乖,叫乖乖多少有些违和。”
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颚,表示不服,“我父皇给我母妃的封号是淑,但我母妃当年与淑字可真是搭不上任何关系。”
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感。
“所以......”他凝视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她用小拇指勾下他的一缕发丝,在手上绕了好几圈,“所以,只要你叫我乖乖,我就会越来越乖!”
顾晗舟被她逗得噗嗤一笑,笑的胸膛发震,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将她搂得更紧了。
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口,他满意地眯起眼睛,“好。”
不管是卿卿,还是乖乖,都是他唯一的意中人。
她高兴便好。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余晖渐渐退却。日落月升之时,繁星缀上夜幕。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暮色渐沉,秋风习习,刮过树叶发出沙沙声。
顾晗舟换了绷带,喝下药便沉沉睡下了。他的高热尚且未退,不宜过于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