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舟适可而止,没有追问下去,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徒留她定在原地。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夜色昏暗,月牙高高悬挂在树梢。
容卿卿见他离开,暂且松一口气,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眉头皱起,眼神中闪烁着飘摇不定。
望玥楼怎么会对他动手?
她不解。
回到房中阖上房门后,夜幕落下瓢泼大雨。
雨势渐大,风声鹤唳,夹杂着几个惊天响雷。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
容卿卿伴着雷雨声休憩,一夜辗转难眠。
翌日一早,小径依旧潮湿,树梢坠着几颗要滴不落的雨珠。
她早早便起床,简单洗漱装扮过后便预备出府。
来到府门后,吩咐小厮为她寻来一辆马车。
“王妃,去哪里?”
“许府。”
容卿卿毫不避讳,大喇喇地讲了出来,全然将避嫌的事情抛之脑后。
她踩着木阶上了马车,身后突然传来素湍的声音,“公主!”
容卿卿脚步一顿,她看向来人,遂即挥手招呼她一起上马车。
二人落座后,马车缓慢向前,朝着许府前进。
容卿卿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坐近些,“你怎么一大清早寻我?”
没有外人的时候,素湍不必拘谨,她靠近她,从怀中掏出一沓信纸,满满当当的笔墨。
“公主,我抄了一百遍女诫,特意赶过来交给你。”
容卿卿瞪大了双眼,呆愣愣地将那一沓信纸接过来。
沉甸甸的分量。
压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她心里清楚,这是素湍为了让她少抄一些,才会默不作声完成。
“昨夜你一夜未睡吧?”
容卿卿心疼地抚摸她的侧脸,眉心隆起,打量着她的状态。
“我没事,昨夜雷电交加,倒是叫人想睡也睡不着。”素湍满不在意地打趣,为了公主,她辛苦些也算不得什么。
只要公主舒心,她多做些又有何妨。
容卿卿拉起她的手,温柔地按压着,减轻酸疼感。
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抄了一百遍。
定然是昨日她一离开公主府,素湍便开始誊抄,一夜未眠,不曾休憩。
打定了主意。
“你困的话可以枕在我的腿上休息一会儿。我要去找许景轩。”
素湍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开口询问道:“公主一大早便行色匆匆,急于前往质子府,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日里若是无事,她绝对不会一大清早出门。
容卿卿怀疑地扫了帘外一眼,她信任素湍,但不信任一个不熟悉的车夫。
她将食指压在唇瓣上,示意不可多言。
“倒也无事。成日里待在王府,闷得慌,想着出门见见老朋友。”
素湍心领神会,“恰好,婢子可以随侍公主左右。”
幽静无声的小道上一片亮堂,一路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帷幔晃动,时不时被吹开一条缝隙。
不久便到达许府,容卿卿被素湍扶着下车。
走到府门前,小厮眼见地认出她,示意她直接进去。
许景轩早就吩咐过全府上下,若是五公主前来拜访,不必通禀即可放行。
容卿卿面带微笑朝他颔首示意,抬脚跨入许府,熟稔自如朝着厅堂走去。
府内的下人见到她皆是毕恭毕敬问安,见她远去便会带着一脸兴奋窃窃私语。
仿佛洞破了天大的秘密。
她一抵达厅堂,便与许景轩见面。
想来是有下人提前通禀了她的到来,才不用多加等待。
“稀客啊。”许景轩调侃她。他挑着眉,眼里笑意,暧昧非常。
容卿卿自顾自落座,让素湍坐在她旁边。她一语不发,静静地盯着主座上的他,好似两人之间的距离宽阔。
许景轩敛起笑意,暗暗猜到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你们都退下吧。”
厅堂内下人皆被遣散,仅仅剩下他们三人静坐。
容卿卿直截了当问:“暗杀顾晗舟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此言一出,素湍骇得瞳孔猛然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许景轩。
原来公主一大早急匆匆出门,竟是......
许景轩倒了一杯热茶,走到她面前递给她,“清晨露水重,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容卿卿没有动,她微微仰头盯着他,迫切地知道真相。
虽然她心中已有定论,但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许景轩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你火气怎么这么大?”
“我很平静。”
“是。”
容卿卿将他手中的茶杯接过,礼貌性地浅浅抿一口,便重重放下,茶水激荡,洒出落在桌面上。
她深呼吸,“到底为什么?”
刺杀王爷是重罪,这一点他清楚。但还是任性妄为地去做了。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景轩嗤笑一声,盯着洒在桌面的茶水,“因为他娶了你。”
他喜欢她,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小到大,她是支撑他在异国他乡谋生的希望。
身为质子,他四处被人轻贱。无依无靠,孤苦一人。
只有容卿卿愿意正视他。
“所以你想让我当小寡妇?”容卿卿唇边洋溢着笑,周身气息却是毫无温度,冷冽袭人。
她的笑活像一副嵌在脸上的面具,标准的勾唇弧度,没有一丝感情。
许景轩微怔,没来由心慌,他强自镇定,不再直视她的脸,“我想给你自由。”
一句“我想娶你”,到嘴边永远会演化为其他的语句。
他不敢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唯恐两人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
容卿卿捻着茶杯,漫不经心道:“别动顾晗舟。”
她很想将手中的茶杯砸个粉碎,但她的理智并不允许。
许景轩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眼神闪过一丝黯然。
“你喜欢他?”
“不喜欢。”
容卿卿心口的烦躁之意愈发强盛,她将茶杯侧倾,使茶水铺洒一地。
好似要将心中的苦涩郁结悉数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