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邵扶了扶袖子,独自下了高台,扶起还在哭泣中的程泰清,语重心长,“程爱卿,快请起,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程泰清老奸巨猾,低着头,不肯起身,“都是老臣的错,是老臣教女无方,才这般骄纵,惹祸上身啊”
“胡说”景邵呵斥一声,随后声音放缓下来,“这跟柔儿没有半分关系,纯粹是高思若的问题,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又转头对着跪在旁边的二皇子道:“烨儿,快扶你岳丈起来,别伤了身子”
二皇子点头,“岳丈,您快起来吧,我父皇一定不会让柔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定会给程家一个公道的”
说罢,起身扶了程泰清一把。
两个狐狸私下对视,程泰清才缓慢起身。
景邵松了一口气,吩咐道:“苏公公,送程大人去休息吧”
“烨儿,你去看看柔儿最后一面吧,你母后也在那边,需要什么,你就帮着处理,一定要照顾好她们”
“是父皇”二皇子领命,转道出了勤政殿,往后宫走去。
徒留下站立在大殿中间的景邵,两个人的手段,无非是想要好处,用来逼迫他。
他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件事情,说出去确实不好听,高家是太后的娘家,怎么处理都不合适。
对于程家,他也确实亏欠。
也罢,就遂了他们的心意吧。
景邵回到高台,研磨写了一封奏折。
等到苏公公回来的时候,景邵已经写完,疲惫的坐在龙椅上小憩。
“皇上,奴才扶您去休息休息吧”苏公公小声说道。
景邵摆了摆手,指着桌上的圣旨,“这是朕刚写好的奏折,你去宣读吧”
“是”苏公公转身拿了奏折,展开一看,惊讶道:“您要恢复程大人的丞相之位?”
“您是要补偿程家?”苏公公稍作思量就想清楚了。
“不然呢?你难道没看见老二和程泰清威逼朕的样子”景邵有些无力,“随他们去吧,这段时间,景国还是要安稳为主”
“只要他们不惹是非,现在就先由着他们”
“是,奴才遵旨,这就去宣读圣旨”
程泰清在宫中接下了这道圣旨,向来喜形于色的他,心里的得意也有些控制不住,没想到自家女儿,还成全了他。
现下拿着圣旨,心里到是真的有一丝对于程语柔的愧疚之心。
二皇子和程泰清将程语柔从宫中,接回到二皇子府中,二皇子命人给程语柔打了一个上好的楠木棺材,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并且还葬在皇陵附近,给予了程家极大的体面。
闻暮芸连自家女儿的葬礼都没有去,因为她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
每日在她的院子里,跟一个空气说话,表情很是慈爱,“柔儿啊,你看看娘这次给你打的簪子好看不好看”
程家老夫人也一病不起,程泰清每日侍奉在侧,并没有急于去朝堂上任职,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恢复丞相之位。
每日前来拜见的大臣数不胜数。
程元容也很是安静地每日呆在程家,自从祈福后,她就没再出过门。
听到闻暮芸疯了的消息,她还不敢相信,就这么疯了?
一日夜里,程元容瞒过了镜香和竹绿,假装睡熟后,又拿起披风,顺着夜色,前往闻暮芸的院子。
自从闻暮芸疯了后,不管是程泰清还是两个小妾那边,都不再对这边有所关注。
对于他们来说这边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是个无用之人,因此除了一个杨嬷嬷还忠心耿耿地守在闻暮芸的身边,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下人了。
空荡荡的院中黑漆漆一片,不复往日的喧哗热闹。
程元容看着这一切,上辈子的她,无比的羡慕能够住在这里,可以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穿的,冬日里的炭火,夏日里的冰块。
程元容轻轻地走进院中,看了一眼偏房的位置,是杨嬷嬷守夜的住处,现下已经黑了,想必是睡了。
也是,闻暮芸每天也没什么事情,整日里呆呆傻傻的,与其干坐着闹腾,还不如早早的哄睡。
程元容收敛披风,踏上石阶,推开了房门,里面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
程元容掏出火折子吹量,屋子被照亮了一瞬。
依稀看见墙角处有一团黑影,程元容关上房门,向着灯柱的方向,点燃油灯。
才彻底看清楚,那团黑影,是闻暮芸,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很是吓人。
程元容走到她的面前,发现闻暮芸并没有睡觉,还是睁着眼睛,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你是谁,你是谁”闻暮芸干哑着嗓子问道。
“我是谁?”程元容喃喃自问,“我是程元容啊,是被你害死的苏雨的女儿,是被你上辈子害死的程元容”
“程元容?”闻暮芸脸色苍白,偏头看着她,“我不认识程元容,我认识程语柔,她是我的女儿,你认识我的女儿吗?”
“呵”程元容冷笑一声,自顾自地找了凳子坐下。
“闻夫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怎么女儿没有了,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也不去管闻暮芸回不回答。
“闻夫人,我上辈子被你害得很惨啊,失了贞洁不说,还最后命丧黄泉,好在我回来了”程元容笑了,“如今我活得很好,有了苏家,有了地位,还有了朋友”
程元容陷入沉思中,“而你们这些害我的人,将会一个个的步入你们自己的地狱,永远都不会翻身,闻夫人,你可不要怪我啊,挂只能你身上的罪孽太深”
只见闻暮芸对程元容的话还是没有半分反应,眼神还是痴痴傻傻的,不住地说,“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程语柔,我的女儿呢?”
程元容静静地坐着平复心中腾起的怒意,随后,起身,熄灭了烛火,轻声关门,又静悄悄地回到了自己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