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原来我也活不久了，难怪最近眼睛都有些模糊了，还以为是熬夜熬多导致近视了，原来是我快瞎了。”
桑棠落捂着胸口，靠在墙上重重地喘息着，她的余光可以看到观察室里的一切，君亦跪在地上抱着花杉哭得不接上气，凄惨不已。
她扭头不再去看。
“只可惜了，还是对不起叔叔，这次我让他拿命出来救阿姨，结果他昏迷了，连阿姨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可能就是上天给他们的宿命吧。
如果当时君韧没有出来签字，那花杉就会死在手术台上，直接送了出来，如果君韧出来签了字，那就会因为体力不支接着昏迷，错过了见花杉的最后一面。
无论如何，他们见不上这最后一面。
桑棠落朝病房走去，步子很是沉重，她看着病床上的君亦红着眼睛一句一句喊着花杉。
“阿妈…阿妈…阿妈…我不能没有你...阿妈...”
可能是他们经历过一轮聊天，花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她的手甚至连抚摸君亦头的这个动作都完成不了，她只能把手放在君亦的头顶，含着泪看着君亦笑。
她的孩子终究有一天是要长大的。
她最后的时光，她还想看看一些事情。
见桑棠落进来了，花杉朝她招手，“落落来了啊…”
“是我，阿姨。”
桑棠落蹲在君亦的旁边，手紧紧握着花杉的手，眼泪忍不住的落下，花杉真的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是桑棠落这辈子见过最柔情的人，也是最好的母亲。
“阿姨可能撑不住了，阿姨这孩子麻烦你了。”
花杉叹气，眼中的泪滴滴答答地落在被子上。
“阿亦很好，一点都不麻烦的。”
桑棠落扯出笑，揉搓着花杉的手。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阿亦这孩子娶妻生子…”花杉艰难的咬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看到他那一天。”
“阿妈。”
君亦抱着花杉哭，眼泪染湿了一大片被子。
此时桑棠落突然牵起君亦的手，两人十指交叉，举在花杉面前。
桑棠落说：“阿姨，其实我和阿亦在一起很久了，我们之前不说就是担心不稳定，担心你们跟我们提心吊胆，对不起阿姨。”
“阿姨，以后我们两个会结婚，会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你不用担心，我和阿亦都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花杉明显不相信桑棠落一个人的说辞，她把目光看向了君亦。
君亦先是愣了一会，然后用手背把眼泪一擦，笑着朝花杉说道：“阿妈，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听到两人的回答，花杉大笑着，说着：“好啊好，你们两个在一起好啊。”
心中一道结放下了。
花杉的瞳孔已经开始溃散，眼神也开始模糊起来，刚才如此的中气对她来说只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只不过她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门口，她还留有一口气，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可能是想明白了，她微微侧过身子，目光看向一旁柜子上枯萎的鲜花，那已经是很久之前君韧送过来的。
可日子蹉跎，花也终究是要败了。
直到她的眼睛彻底闭上，她还握着君亦的手提醒着自己。
那个人会来的。
君亦的眼泪又落下了，他哭着说着：“阿妈，阿爸来了，他来送你最后一程…”
君亦知道死亡时候最后散失的是听觉，所以他喊了一嗓子，尽管看不开，但至少可以让花杉走的时候无憾。
“好…”
这是花杉最后说的一个字，用尽全身力气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的手再也抬不起来，握不紧君亦的手，就这么倒下了。
旁边的心电图终于归成一条直线。
君亦抱着花杉哭得涕不成声，捏着被子的手关节发白，止不住的颤抖将白布盖过花杉的头顶。
………
花杉下葬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伴着微黄的树叶，飘落在草地上。
君亦跪在墓碑前，手轻轻抚摸上墓碑上花杉的照片，慢慢擦拭着。
他开口的声音很哑，压抑着悲伤的情绪。
“阿妈，你曾经说过你喜欢草地，喜欢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滋味，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地为你自己活一次。”
“下辈子，愿你无病无灾，自由自在，做你热爱的事业，好好活着。”
“不要再记得我们，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说完，他朝墓碑重重地磕了个头，“阿妈，一路走好…”
“阿亦。”
有人在身后喊着君亦的名字，是君韧。
在花杉被宣布彻底死亡后的半小时内醒了一次，然后听到这个噩耗时，在病床上吐了一大口血，昏迷了一天一夜，葬礼还只能让护工扶着来参加。
君韧上前抱住君亦颤抖是身体，喃喃念着：“对不起阿亦，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没能见到你阿妈最后一面。”
他把带来的花放在花杉的面前，是她最爱的花。
“阿爸。”君亦把手放在君韧的手上，然后一根根地掰开君韧握在他肩头的手，“这不怪你阿爸，只是我现在需要时间思考一些问题，对不起阿爸，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起身，桑棠落上前搀扶住他，充满歉意的语气朝君韧说道：“叔叔，现在阿亦情绪非常不稳定，阿姨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一下，叔叔你现在身体也才刚好没多久，早些回医院休息吧，别再倒下了。”
君韧感谢般朝桑棠落点头，随后蹲坐在墓碑前，开始自顾自地说着：“哎，早知道当时我离开你就是这般下场，我也不会去开那出租车，我就想一直陪着你，给你送一辈子的花…”
后面的话桑棠落没去听，她抿着唇，心事重重地扶着君亦上车。
出租车上很是安静，到家门口的时候，桑棠落去开门，君亦突然拉着桑棠落的手，沉声道：“谢谢你阿落，谢谢你给我阿妈演的那场戏。”
“情况所逼，那是当时最好的办法了。”
“阿落，我问你一个事情，你要如实回答，不要欺骗我。”
“你问。”
君亦眼睛红红的，就这么盯着她，一字一句问着：“所以，阿落，你也是知道我阿妈为什么会死，对吗？她是不是和你说过一些事情？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我真的特别想知道。”
“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回答哪一个呢？”
这么多问题一下子问下来，把桑棠落都整懵了。
“我阿妈怎么死的？你知道这个的，对不对。”
桑棠落没有说话，默认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桑棠落还是没有说话。
“你别不说话啊，你说啊，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有那些医生，你们所有人都不肯告诉我，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是她的儿子，我有权知道。”
君亦原本是扯着桑棠落的手腕，看到她手腕那一圈都红了，他不忍心，只能一拳拳朝墙打去。
他把这几天的委屈和不甘全发泄了出来。
桑棠落看着他，眸子里都是心疼，“阿亦，你先冷静一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君亦。
【他真的越来越像个反派了。】系统提醒着桑棠落。【一定要比他更狠心，宿主，我相信你能完成这个任务。】
桑棠落：别说话了，不要影响我的判断。
“冷静？”君亦自嘲一笑，“我怎么冷静，我拿什么来冷静，那是我阿妈。”
“就因为里面死的不是你妈，所以你才冷静，对吗？”
这句话说出口，桑棠落和君亦两个人都愣住了。
君亦眼里都是不知所措，不自觉咽口水，立马低头道歉：“对不起…”
桑棠落给了君亦一个巴掌，“有病，你现在就跟个疯子一样，让人恶心。”
桑棠落摔门进去，一个人进了房间。
他失去了他的母亲，可她也没有母亲，凭什么这些错全都归在她的身上。
她有什么错。
她只是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系统，但她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数。
这些都是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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