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宸帝心里认定谢家克五皇女,她下手处置的时候,那是一丁点情分都没留。
谢家不论旁系还是嫡系,只要没出五服,那就夷六族。
夷六族,为母族四,父族二。
因为她没娶夫生子,倒是省的连累人家无辜的郎君二族一起砍头了。
因为谢汀鄢是凤君,谢家嫁入宗室的也有不少儿郎,因为时间不短了,基本上都有了儿女。
于是元宸帝出于宗室这边的考虑,言祸不及出嫁儿郎。但若是查出来出嫁儿郎也参与其中,同样妻三族。即参与者的妻主的母四族,父族两族。
元宸帝这一番大动作,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被拉出去砍头。
就在众人想着会不会五皇女是不是要无缘大位的时候,元宸帝即刻下诏,册封五皇女为太女,一并册封了诚郡王为诚亲王,六皇女宣冰照为敦郡王。
一时间,整个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万万没想到五皇女的父族都这么拖后腿了,陛下还如此看重五皇女,可五皇女体弱多病,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不好说,陛下这也太武断了。
元宸帝不允许别人拿谢家的事儿拐弯抹角诋毁五皇女,但一堆朝臣明里暗里说五皇女命短,大周交到她手上,就绝了,要多难听多难听。气的元宸帝让人拉出去砍了几个官员。
昨儿才得知她的爱女以后能恢复康健,今日就听到这群老东西咒老五死,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看到元宸帝如此坚定的要立五皇女为太女,在宸亲王和诚亲王身上押宝,想要从龙之功的朝臣们,哪儿能坐得住,跪在地上句句都是威逼,元宸帝能受他们威胁?
她把领头儿的拉出去砍头,一波波人下去,鲜血把朝堂门口的地儿都给染红了。
鲜血是又有效的。终于,没人敢在明面上质疑元宸帝。
看着这些人老实了,不蹦跶了,元宸帝才讥讽的说道,“朕本是个好脾气,实在是那些人说的不中听了些。今儿朕本有一个喜事儿,要给诸位肱股分享,不曾想,实在是扫兴。”
也有那会能揣摩上意的,给元宸帝递了梯子,元宸帝就开开心心的把自家太女身体要恢复康健的事情公布出去了。
当然,她不是没想过这样会让宫里谋害的老五的更多,可如今不赶紧定下名分,废君之女,这些老东西更不会答应。
直到逼着这些人认定了五皇女的太女之位,元宸帝才轻飘飘的下了另一个旨意。
谢氏子谢汀鄢狠毒无德,不堪其位,贬为废侍,幽禁冷宫。
此旨意一出,朝臣哪里不清楚,元宸帝刚才那是摆了他们一道。
可如今事已成定局,他们就是磕破脑袋,也不会让元宸帝改变心意的。
对于突然错失太女之位,宸亲王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失望归失望,对于五皇妹能痊愈,心里也替她开心。
或许是因为有元宸帝以身作则,对于皇女宠爱也好,不宠也罢,都没有故意打压的,是以,这些皇女有心争皇位,想的都是拿些功劳,光明正大,赢得那个位置。
只可惜有句话叫做,天赋比不上努力。
而五皇女是个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她唯一的缺点就是体弱多病,如今点这点缺点也没有了,让其他人还怎么争?
宸亲王心里很郁闷,本来下朝后想想去找小六聊聊天的,一问才知晓,小六这个病号搬到建安宫跟老五一起养病了。
她只能逮住下朝的诚亲王。
“老四,一起去喝点酒?”
听着宸亲王那郁闷的语气,诚亲王挑了挑眉,“既然三皇姐盛情相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宸亲王心情有点不太好,又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跟诚亲王聊天,于是就去了她名下的茶楼雅间。
当然,她是老板,是主子,想在自己家的地盘喝酒,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掌柜的匆忙取来店里珍藏的好酒,又上了几个下酒菜,就识趣的关上门,退下了。
宸亲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只觉得心里愈加苦涩。
“早就知晓母皇看重老五,不曾想,竟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我这个女儿,做的还真是失败啊……”
她以为,她只要尽心尽力,就有机会扭转元宸帝的想法。可惜,事与愿违。
诚亲王倒比宸亲王看的看。
她虽然一开始是冲着皇位去的,但也是只求过程,不求结果,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如此而已。
得知五皇女有痊愈的机会,她不是不失望。毕竟,这争斗还没摆在明面儿上呢,就这么结束了,她们这一腔雄心壮志,生生夭折。
只是她知晓自己身后除了父君德君,并无旁人支持,母皇意志坚定,绝不是吹吹枕头风,就能更换一国继承人的。
她想的开,放下的快,反而还安慰宸亲王道,“老五能好,对咱们也是一桩好事儿。”
“此话怎讲?”
“老五智多近妖,她病弱的时候,咱们都赢不过她,她若是恢复了,咱们自然更不是对手。当然,咱们是亲姐妹,现在太女之位已定,只要咱们不执着结果,以后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你想想,如果老五是咱们的对手,咱们自然该头疼,可如果咱们安心给她打下手,辅佐她,以她的胸襟,必定会重用你我。左右都是实施抱负,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头顶上有个人,出了事儿也是高个儿的顶着,咱们还能少操点心。”
“争是争不过了,但以后是吃肉还是喝汤,那不都是看咱们自个儿。”
宸亲王有些犹豫道,“可是咱们之前都是争储的对手,老五她以后会不会怀疑咱们要谋反?暗地里打压?我身家丰厚,即便是打压日子也能过下去,可是追随我的那些臣子和亲眷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看出来宸亲王有点心动,诚亲王也坦诚道,“别听那些人吹,你是亲王,不想丢脑袋,就得早点站位置,老五是个聪明人,只要咱们不犯错。即便是她想要收拾咱们,她也找不到借口啊。那些臣子就是自己喝不上汤,直接砸锅,不让别人吃肉。”
“你瞧瞧今天母皇多气。杀了那么多大臣,也只是让他们老实几天罢了,过段日子,他们肯定会故态复萌。那就是一团泥浆,你就是站在岸边,他们都要使劲儿把你拽下去。”
“谢家可真是前车之鉴,幸好我父族地位低微,人口简单,也惹不上大乱子。你瞧瞧老五那么聪明的人,都能被谢家搞的一身腥,你就知道那些臣子多疯了。若是有时间,你不如回你外祖母家走走瞧瞧,万一有什么危险,也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宸亲王深以为然,“我是得回蒋家一趟了,我外祖母和我姑姑是挺支持我的。我生怕他们做出什么傻事儿来,给母皇递刀子。”
蒋家人是清流之家,一群读书人,毕竟重规矩,嘴皮子利索,但办大事儿嘛,就经常搞砸。就是那种,没太大心眼儿,全家的心眼子都长在她的外祖父身上了。
她外祖父一大把年纪了,她也不好使唤人家老人家的。可是几个姐姐都一脸透着清澈的愚蠢样儿,特别好骗。就很愁。
好在她两个表哥表弟随了她外祖父,有几分才智,要不然她早就撂摊子不干了。
“等下喝了酒再去吧,哎,正好有段时间没去了。”
“听说那天小六是你给救回来的,那宅子里情况如何?”
聊着聊着,宸亲王又想起来那桩谋逆案来。
她和诚亲王虽然是一起主理此案,但她为辅,诚亲王为主,一些细节上的事情,她看卷宗也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她当日瞧见那些百姓得知自己重获自由的一幕幕,可谓之记忆深刻。
“谢汀鄢可真不是个东西,那宅子里的楼笼……真是触目惊心。也幸亏我过去的早,赶在小六进去前,让人把地方封了,若不然小六怕是得吓病不可。”
“说句实话,我当时进去,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看到那楼笼里的鲜血跟积水似的,在地上飘一层,腥臭难闻,我吐的天昏地暗的,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还是被人背出来的。”
回想起这个,诚亲王有一种头顶天灵盖发凉的感觉。
“我跟你讲讲楼笼,那个地牢里,没有给人居住的地方,而是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笼子,还都是砖瓦块垒的,楼一个洞让人钻进去,笼子大小大概就是五岁孩童能在里面躲迷藏,大人若是进去,就只能蹲着,或者抱着膝盖,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我当时推开那个门,看到那些楼笼里,露出一双双黑白无神,惊惧的模样,真的挺心酸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会相信,竟然还有这种畜生,好好的房子不给人住,偏生要搭个楼笼,让人一个个爬进去,钻进去,窝着身子,一个姿势就是一夜难眠,痛苦不堪。把人不当人看,如此畜生行径,真是让人愤慨……”
“谢家权势滔天,不思报君恩,反而做这种谋逆之事,摧残百姓,实在是让人不解,更是不齿。”
其实那里面更血腥的画面也有,只不过不适合拿出来说。
宸亲王听懂了诚亲王的潜台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蒋家贪图名利,大恶是不会做,小恶怕也是难免,我不会让蒋家步了谢家的后尘的。”
诚亲王提醒道,“最后上交一些家产,充入国库。”
这一点倒是跟诚亲王不谋而合了。
蒋家都是读书人,做的也都是读书人的生意,这玩意儿可是暴利,要不然她也不会靠着她父亲给的几个铺子,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
瞧宸亲王情绪还是有点不太高,诚亲王为了缓和气氛,让她高兴高兴,特意说了个有意思的事儿。
“前两日大皇姐不是成亲了吗?有人特意跑过来告诉我消息,说大皇姐对自己的夫君十分有意见,新婚之夜都没碰一下,全程都绷着脸,跟人欠他几十万白银似的。”
“咱们那个姐夫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低声下气的求着大皇姐,反而挨了不少毒打。不过几日,已经挨了几顿打,姐夫正闹和离呢,可是让牢里那些人看足了热闹。”
“听说那位姐夫还让人找了广平侯府的世女来给他撑腰,人家不过说了几句大实话,他就把人骂走了。”
宸亲王笑道,“当初这门亲事是他们非死皮赖脸让母皇赐婚的,君无戏言,现下如何,他们也自该受着。”
“不过大皇姐当日生怕咱们抢了她的佳婿,可真是一刻都不想等,要去请旨呢,现在想想可真是好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定明日一起去建安宫去见老五,跟老五摊开说,看看她怎么说。
俩人商定好这事儿,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们二人准备回宫一趟,诚亲王刚坐上马车,宸亲王真低头进来的时候,诚亲王余光被什么东西晃了眼,出于直觉,匆忙拉着宸亲王进马车,赶紧催促车夫赶车。
只可惜,箭矢射过来的时候,宸亲王还是没能躲过,甚至因为她进了马车,把马车都快射成了筛子。
护卫听到动静,拼命阻止那些人黑衣人,只可惜那些人有组织,有纪律,就是盯着宸亲王不放,非要她的性命。
诚亲王和宸亲王脸色一片严肃,一边逃命,一边在心里分析着到底是何方势力要对他们动手。
他们匆忙往宫门口走,半路上又遇到两拨刺杀。
此时他们的护卫尽出,全部死亡,两人拿着兵器阻挡,不过是螳臂当车,多亏了当时宸亲王准备马车,把这马车用铁丝搞了一圈,眼下也能阻挡一二。
他们逃到宫门口的时候,马已经被杀了,车夫也不在了,二人身上血迹斑斑,光是伤口就有好几处。
那灰头土脸的,禁军都险些没认出来。
宸亲王掷地有声道,“我要见母皇,有人敢在当街刺杀两位亲王,一定要查出来跟谢家谋逆的同伙!”
诚亲王这会儿也想清楚了,他平日里与人为善,不得罪人,唯一的一件,就是前几日抓捕谢氏逆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