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冰照心情极好的回了垣荔宫。
照例回去练了字,又看了会儿书,管遗就催她就寝了。
“姜御厨说前几日您给了方子,让琢磨几道吃食,已经做出来了,就是味道上还需要再调整一二。”
宣冰照点了点头,“五皇姐身子弱,日常都要服用药膳,许多吃食都要忌口的,你让姜御厨拿着我的牌子,去请秦院首大人过来一趟,事关五皇姐,不得不多加慎重……”
太医院的秦院首那是元宸帝的心腹,只听元宸帝的命令,势必不会被人收买的。
不过献给元宸帝的礼物或者送给其他姐妹的东西,她都是习惯性的这么过一道。
让自己放心,也让旁人放心。
至于有人不放心,私下里找御医测什么,那她就不管了,左右她对得起自个儿的这个良心,也不怕别人拿这个栽赃陷害。
“豆腐的方子殿下献给了陛下,不愿与民争利,奴才瞧着这些新鲜的吃食就很不错。京都里多的是不缺的银子的主儿,你若是拿这些新奇的吃食开店,保管殿下以后赚的盆满钵满的。”
管遗对于自家主子的眼光,那是十分相信的。没瞅见他家殿下献上一份豆腐方子,结果拿回来三个有钱都买不到的皇庄嘛,更别提还有铜雀大街那两个实打实的旺铺了。
这些赏赐还是其次的,最最重要的是,陛下对殿下的态度和宠爱,那可真是让人瞧着就欢喜。
主子虽然无心帝位,但受陛下宠信,他们这些奴才们的日子也能好过。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先看看姜御厨那边做出来的成品如何。”
“等这过两日辅国将军入了京,本殿这边得了闲,要出宫一趟,瞧瞧那几个皇庄。届时你把垣荔宫的时候安排好,随我出宫一趟,等以后开了府,这些事儿还是要你出面处理的,现下你就先历练历练吧。左右我也没做过什么生意,赔也好,赚也罢,都是正常。”
宣冰照说是这么说的,管遗却不敢拿这个要求对标自己。毕竟他是奴才,主子宅心仁厚,他也不能蹬鼻子上脸,还是得认清自己的位置的。
“殿下说的是,奴才争取给殿下赚一笔大的。”
“哦对了,咱们也不懂什么地适合种什么,到时候我去给大司农说一声,让他那边找几个老实本分,肯吃苦的农官,跟本殿走一趟,规划规划那些田地都该种些什么……”
“民以食为天,咱们大周还是不算很富裕,正好我前些时日看了几本杂书,上面有教怎么种地的,我不清楚真假,所以要找一些不多嘴,又肯吃苦的人去做。若是做好了,不说母皇那边的赏赐,就是对于天下万民来说,那都是功德无量的之事。”
闻弦音而知雅意,管遗瞬间就明白了为何殿下如此解释。
当即毛遂自荐道,“殿下,奴对您绝无二心,又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您若是信得过奴,可以将此事交给奴做。奴绝对不会在事成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裘岸虽是个寡言的,但管宫务上从未出现过岔子,奴离开一些时日,将宫务交给他也能放心。”
“本殿虽有这个打算,到底也怕事情太多,你分身乏术,不过你既然主动请缨,那就交给你吧。本殿要在庄子里培育的东西,确实不能突兀现于人前。哪怕最后事成,这些功劳也是要给那几个农官的,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吗?”
管遗掷地有声的说道,“奴不算聪慧,殿下做事儿自有其道理。只要是为殿下做事儿,上刀山下火海,奴都愿意!”
宣冰照摆了摆手,笑道,“上刀山下火海这倒不至于,种个地而已,就是功劳有些大,本殿不欲争那个位置,还是低调点儿好。总之,你做事儿多加小心。有什么事儿,就推到农官头上,跟你,跟本殿没关系。”
管遗会意的点了点头,附和道,“殿下说的极是,大司农麾下都是能臣,您稍微点播几句,那些大人们有了什么想法,种出来什么好东西,做出来多大的贡献,那都跟您没关系。那都是大司农的教导的好,奴才也就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宣冰照给了他一个‘你很上道儿’的眼神,意味深长道,“有人给我几斤良种,给了大致的种植的方法。说这良种产量惊人,若是推广开来,咱们大周人人可填饱肚子,再无饥荒。”
“等对那些农官考察结束,他们能胜任了,你再把良种拿出来,省的白白浪费了这些好东西。管遗,你可别让本殿失望。”
管遗以头抢地,表决心,“奴才到时候吃住都在庄子里,那边只要没结束,奴才就不回来,有奴才替您盯着,您放心好了。奴才就是掉了自己的脑袋,也得护好这些金贵的东西!”
可不就是金贵的东西。能让大周再无饥荒,人人都可以填饱肚子,这该是多大的产量啊!
如此金贵的东西,若是出了差池儿,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至于殿下口中说的有人给的东西,他作为打小伺候殿下的奴才,事无巨细,殿下有些事儿自己都不记得了,他都记得真真儿的。有没有这个人,重要吗?
反正在管遗看来,这是不重要的。
有些事情,宣冰照没有刻意隐瞒,或者说,只要她把东西拿出来了,贴身伺候她的人,多少会有点察觉的。
毕竟主子的衣食住行都是他们管的,库房里有没有这个东西,人情往来,有没有这个人,他们还不清楚吗?
也因此他们对宣冰照十分忠心,不仅仅是因为主子宅心仁厚,而是主子有天神护佑。
人之力,如何能与神明抗衡呢?
只是,管遗即便是心里猜到了,也从来不肯说破此事,更别提出卖主子,告诉旁人了。
主子有天神护佑,事事能逢凶化吉,如此运道,他们作为奴才,还不得跟着鸡犬升天啊!谁摊上这种事儿都得偷着乐了,傻子才会说出去。
若非他当初在主子不受宠的时候不离不弃,哪有如今人人艳羡的好日子。
他们垣荔宫的掌事大宫人一职,也是很抢手的好不好。
知晓管遗是个聪明人,她略嘱咐了几句,就把事情抛开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宣冰照用过早膳后,心情极好的去了礼部。
她到的不早不晚,跟五皇女算是前后脚到的,姐妹几人各自行礼后落坐,礼部官员就站着给几位皇女介绍着在城门口迎接辅国将军的各项事宜。
这礼部官员之前应该是翰林院出身的,嘴皮子特别利索,那长篇大论的,叭叭叭,说了快两个时辰,她自己没觉得口干舌燥,她们这些听众,也听的够呛。
不知道诚郡王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听了礼部官员絮絮叨叨一个时辰,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
宣冰照悄咪咪的扯了扯诚郡王的袖子,问道,“四皇姐,你昨儿做贼去了?”
诚郡王懒洋洋的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宣冰照小声逼逼道,“还是第一次看到五皇姐这么没精神,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谁让你之前在上书房笑话我的。”
“嗐,我那不是去了刑部嘛,昨儿刚好有一桩案子,我都歇下了,听说来了案子,又从榻上爬起来了,熬夜大半宿,回来的时候天都亮了,我就眯了半个时辰,能不困嘛。哎,这位大人学富五车,都快两个时辰了,说的都没一句重样的,那叫词藻华丽啊,反正我手底下绝对不要这样的。”
宣冰照忍不住笑道,“四皇姐这话说的还真是前后矛盾,你到底是想夸啊,还是贬呢。”
诚郡王让宣冰照附耳过来,然后小声道,“屁的正事儿都不说,叽叽歪歪的,没完没了,烦都烦死了……我手底下的人敢这么干,我立马让她卷铺盖走人。”
诚郡王和宣冰照这边在咬耳朵,说着小话儿,那边礼部官员的演讲也快到了尾声。
宸亲王瞅了一眼咬耳朵的俩人,轻咳了一声,诚郡王和宣冰照立马坐直身体,正襟危坐。
“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到时候各位殿下记得准时在城门口即可,其他的礼部会处理好。如果诸位殿下有不明之处,可以私下里询问微臣。”
宸亲王起身,语气真诚的说道,“今日辛苦耿大人了。迎接一事,就有劳礼部多多费心了。本王和几位姐妹在北溪楼定了一些饭菜,犒劳礼部的诸位大人,聊表心意。还望耿大人,莫要推辞。”
耿大人为了今日在几位殿下跟前露脸,可是提前做了准备,她相信,今日之后,一定会让几位殿下对她刮目相看。
瞧,这不就是了?
宸亲王果然是大手笔,听说北溪楼的席面,一桌最少三百两。啧啧啧,她一年的俸禄都搭上也吃不起。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位耿大人不知道的是,她确实在宣冰照几人跟前留下了印象,至于是不是她以为的好印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宣冰照笑嘻嘻的说道,“三皇姐,这次你请客,下次换我来,昨儿母皇赏了我皇庄,我有银子啦!以后还能请皇姐们去我泡温泉,嘿嘿嘿!”
宸亲王以几位姐妹的名义给礼部送席面,固然是因为她财大气粗,看不上这点东西,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该心安理得的占便宜。
她整个人就得了骨头的小狗似的,不住的摇尾巴,嗷嗷的开心。
这种纯粹的开心,是很能感染人的。
宫中人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哪怕她们姐妹已经算是关系和谐了,争斗也都是摆在明白上,但像宣冰照这般如此纯粹的开心,仍是少见的。
宸亲王就像是骄矜的猫主子,屈尊降贵的顺了顺狗子的毛儿,“那豆腐确实可口,母皇赏你庄子你就拿着,以后你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别忘了我,我也给你庄子。”
一张口就是送庄子,宸亲王就是这么有底气。
“不过你若是嫌弃麻烦,给你铺子也行,只要让人每年去收盈利就行了,不用怎么操心。”
宣冰照开心的搂着宸亲王,给了她个熊抱,“谢谢三皇姐,等以后有了好吃的,妹妹肯定不忘了你。”
宸亲王就跟被家里狗子扑倒的猫猫的表情差不多,眼神嫌弃,却又默认狗子的靠近,傲娇着呢。
“小六,咱们俩的关系,有好吃的,千万别藏着掖着的……你瞧瞧,我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得好好补补。你可以先给我吃,我不告诉三皇姐,你再给三皇姐吃,到时候银子分我一半。”
诚郡王光明正大的密谋着。
宸亲王扭头看着诚郡王累的瘦了好几斤,想说什么,又说,只是对着宣冰照冷哼一声道,“你敢,我就不理你了!”
瞧见她们聊的开心,五皇女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笑容,也跟着打趣道,“小六也别忘了我这个五皇姐啊,我才是该补呢。昨儿御医说那豆腐极养人,让我每日都食用一些,昨儿我父君就给你准备好了谢礼,这会儿估计是已经送过去了。”
“听说纯君喜欢玉簪,父君把陪嫁的头面都添了进去。以后有了好东西,小六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宣冰照笑的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似的,那叫一个开心,“嘿嘿嘿,三皇姐和五皇姐个个财大气粗,对我如此热情,妹妹都不好意思了。等以后妹妹有了新吃食,一定挨个儿给两位皇姐送去!等有多的再给四皇姐送去吧。”
诚郡王追问道,“哎,小六,你怎么只说三皇姐和五皇妹,我呢,我呢?”
不等宣冰照说什么,宸亲王就笑道,“你都要分小六的银子了,小六给你吃就够好的了,你还挑什么。”
当然,她们姐妹聊天,开玩笑呢,也就是这么一说,宣冰照是不可能真这么干的。
毕竟,真论亲近,那也是她跟四皇姐最亲近啦。
“昨儿我跟母皇要了出宫的腰牌,咱们今儿出宫吃吧,我请客?几位皇姐要不要来?”
宸亲王和诚郡王住在宫外,眼下也没什么事儿了,自然是出宫吃吃饭,休息休息了。
不过五皇女这边,就不好说了。
五皇女宣启尧语带歉意的说道,“怕是要辜负小六的好意了,我那药膳日日不能断,等改日吧,改日我做东,请你们去北溪楼吃。”
宣冰照问之前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这会儿也不是很失望,于是道,“那行,到时候下次让五皇姐做东!”
几人分道扬镳,五皇女回宫,宣冰照几人出宫。不过出宫的路上,三个人坐一个马车,叽叽喳喳的,也是挺热闹的。
诚郡王出言道,“昨儿那桩案子,可真是让人头疼,好端端人突然就那么没了,左邻右舍问也问不出来,说是从来没跟人起过矛盾,打听了半天,一无所获,哎,等吃完饭,补会儿觉,睡醒了还得去刑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