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宜春提着膳食进来,将食盒里的粥和小菜摆在圆桌上,声音闷闷的说道,“殿下等急了吧,奴不太熟悉去御膳房的路,就耽搁的一些时间……”
说罢,他微微侧身,慢慢露出微红的眉眼和湿润的眸子。
他是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儿呢。
二皇女性子急燥,最喜欢温柔,柔弱,需要人保护的男子。
他哪怕不是那么柔弱,每次也拿怯弱懵懂的眸子看着她。
二皇女宣中焱本来伤口难受,身边又没有娇弱可爱的表哥陪着,心情不太好,一瞧见表哥娇娇弱弱,眸子氤氲着水气,她的心都快化了,不由的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本殿倒是不大饿,今日怎么是表哥去提的膳食?可是那些奴才欺负了你?”
康宜春手忙脚乱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有些慌张的说道,“没,他们没欺负奴,是奴不好……奴就是有点胆小,不太喜欢亲近旁人……跟他们玩不到一起……”
“奴是见他们都忙着,就自己去了御膳房,想着能给殿下挑几个可口的饭菜。是奴没用,身上只剩一点碎银子,只带回来这些,实在是委屈殿下了。”
得知那些宫人狗眼看人低,一看到他被母皇罚了,就苛待他的膳食,他是生气的,可是瞧见康宜春惶恐又愧疚的眼神,她勉强压住自己的脾气,尽量冷静道,“不是告诉过表哥,咱们是嫡亲的表兄妹,没有外人的时候不比跟本殿这么客气。”
康宜春故作迟疑了一下,在二皇女宣中焱鼓励的眼神在,改了口,“奴……我,我毕竟个罪奴,他们瞧不上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想让他们误会殿下,可我实在是心疼殿下……”
“我从御膳房回来的时候,看到垣荔宫的宫人午膳提了十八个菜,还说陛下赏赐了小厨房,并两个御厨,随便来御膳房添几个菜……”
他语气愤愤道,“明明是宸亲王故意针对殿下,诚郡王他们助纣为虐,可陛下非但没有惩罚,反而赐下赏赐,却让殿下独自咽下这些委屈,禁足宫中,陛下怎可如此偏心?您也是陛下的皇女啊!殿下时刻惦记着陛下,那般孝顺,却被如此……唉,奴早在掖庭就听说过六皇女受宠,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偏袒。”
“殿下平白受了一顿板子,这委屈和公道该向何人讨?奴私以为,此事是六皇女颠倒黑白,陛下故意纵容的缘故。”
康宜春知晓二皇女在意什么,故意这么说。毕竟跟人拉近关系的最容易的办法就是跟人一起说某个人讨厌的人的坏话,还坚定不移的相信她,为她不平。
二皇女听了,心里确实不太平静,恨得牙痒痒,“是啊,母皇很是纵容六皇妹,这次连三皇妹都受了罚,她倒是好,先是被赏赐两万两白银,这次又是赏赐小厨房,又是赏御厨的,不知道还以为本殿不是母皇亲生的呢!”
二皇女满腔怨气,康宜春听此眸子却微微闪了闪。
他被抄家前,虽然年纪尚幼,倒也听过母亲和父君几句私语,说他叔叔进宫前家里已经处理干净了,不会有旁人知晓他已非处子之身。
母亲说这话的第二天,康家就被抄家了,因此他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幼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下他都十五六了,自然是清楚了。
她一个母不详的女子,算什么二皇女。他之前好歹也是康家的嫡子,父母疼宠,若非飞来横祸,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撇开他如今罪奴的身份不提,康家还在的时候,指不定谁配不上谁呢。
阿父离世前,可是很恨这个孽种的。
若非是她,他们康家还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世家,他还是名门贵子,她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如今他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怎么就不能做她的正君了?这都是她欠他的!!!
二皇女倒是不清楚她心中柔弱令人怜爱的表哥,心中是这般想她的。
“本殿这次记住六皇妹了,呵,以后有机会总要加倍还回去的!!!”
“奴知晓殿下受了大委屈,可陛下偏心,您现下还是应当韬光养晦,以后才能给六皇女一个迎头痛击。”
“不过奴听说六皇女不通诗书,在上书房每次都是垫底的存在,虽说陛下惩罚您重回上书房,可上书房的那些陪读个个都是名门贵女,出身显赫,殿下跟她们打好关系,那些人可都是殿下的底牌和人脉。”
“奴知晓这着实是为难了殿下,可我不是外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总是盼着你能更好些。毕竟,你好了,我才能好啊……”
康宜春羞涩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脑袋,红着一张小脸。
二皇女从小长这么大,受尽宫人的白眼,听多了那些说她克母的话,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人,对她如此掏心掏肺。
她受伤了,表哥衣不解带的照顾他,都憔悴了不少,眼下想让她用些可口的饭食,不惜顶着那些人的羞辱,他心里又热又疼,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一个人,那么不顾一切的对她好,站在她这边,她就能生出无限的勇气,跟他奔赴一个未来。
她牵着他的柔荑,语气温柔,眼眸坚定,“表哥,我知晓你的心意,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等我……我一定风光娶你过门!”
康宜春红着脸,瓮声瓮气的反驳道,“讨厌,我可没说要嫁给你……你也太霸道了”
二皇女拉着他的手不放,语气强势道,“除了我身边,表哥还想要去哪儿?”
康宜春顾忌着她的伤势,不敢挣扎,倒是让二皇女偷了香。
他假意锤了锤她的胸膛,语气慌乱道,“殿下,饭菜要凉了,还是快用饭吧。”
“好,听你的。”
垣荔宫。
管遗禀告道:“殿下,永宁宫那边来人说想请殿下过去用膳,今日纯君主子亲自下厨做了莲子百合猪心汤,给主子压压惊。”
“去小厨房瞧瞧厨子把白玉羹做好了没,做好的话给父君送一份过去,给父君尝尝鲜。”
宣冰照更衣完毕,那边裘岸提着收拾好的食盒,拿着一把伞,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一阵风刮过来,正好送走了些许暑热,她感慨道,“今日倒是凉爽。”
裘岸瞧了一眼天色,斟酌道,“奴才瞧着这天色有点昏沉,约摸着这两日要下雨了。”
“啧,大皇姐让钦天监挑来挑去的好日子,要是下了雨,她那脸色怕是要难看了。”
这种编排主子的话,裘岸自然是不敢接的。
他手很稳的提着食盒,还能抽出一只手给宣冰照撑着伞遮阳,端的是细致又体贴。
一路走过来,宫人皆避让行礼。
宣冰照到了永宁宫,进门边行礼道,“儿臣请父君的安。”
纯君今日心情忽上忽下的,瞧见女儿安好,身上也没磕着碰着,心里对二皇女还是有怨气的。
“我儿今日受惊了,那二皇女实在是不成体统,怎么能冲到垣荔宫行凶!若非有宸亲王诚郡王她们在,你岂不是只能挨了欺负?即便是能找你母皇告状,那也是先受了罪的。好在陛下不糊涂,惩治了她!”
见纯君心情郁郁,宣冰照忙开解道:“父君不必跟二皇姐一般见识,她今日在临华殿外,可是把脸都给丢尽了,这宫里宫外,不知多少人瞧她的热闹。”
“咱们大周自开朝以来,也就二皇姐一人,被封爵位,没两天又给撸了的,她心性敏感,怕是背地里没少上火,指不定这会儿都恨上母皇了呢。”
“一个自掘坟墓的人,你跟她置什么气,你女儿我可不是个忍气吞声,任由她欺负的。如果四皇姐他们没过来,我也是能收拾她的。”
“唉,虽然知晓没有诚郡王她们你也能应付,但你到底是妹妹,反击太过,对你也不好。”
宣冰照不想在二皇女身上上多花费口舌,于是转移话题道,“阿父,听说你今日给儿臣做了安神压惊汤?”
“对,我听说二皇女冲进垣荔宫行凶,就担心不已,正好陛下恩赏,准许永宁宫设小厨房,我琢磨着不如亲自下厨做的个压惊汤吧,你喝了定然开心。”
“我本来还以为我会搞砸呢,结果高弘和衡俞都觉得还不错,没想到我在厨艺上还真有几分天赋。早知如此,未进宫前我就多学学了。”
说着,纯君拉着宣冰照坐下,亲自给她盛了一碗莲子百合猪心汤。
宣冰照尝了一口,咽下后,真心的夸赞道,“阿父做的汤确实好喝,女儿喜欢。”
纯君见女儿喜欢,心里也很高兴。
“你喜欢就好,等回头给你做山药绿豆排骨汤。”
瞧见宣冰照喝了一碗,还要,纯君叮嘱道,“等下该用膳了,少喝一点,剩下的汤让你提回去,你晚上用功的时候,饿了可以垫垫,我这次炖了不少呢。”
“多谢阿父时刻惦记着女儿。”
纯君嗔怒的瞥了她一眼,“傻孩子,你是阿父的亲骨肉,阿父不惦记,惦记谁。”
“没想到陛下给你赏赐了小厨房,也给永安宫赏赐了,看来你母皇心里还是有你的。”
他的照儿又聪慧又孝顺,他这个当阿父的,自然怎么看怎么好,可陛下能看到女儿的好,他自然也是开心的。
宣冰照放下汤碗,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前几日随口跟母皇提了几句,说阿父这里缺个小厨房,母皇心里有杆秤,觉得亏待儿臣了,自然会给儿臣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八岁前女儿都未见过陛下,纯君心里不是埋怨陛下,可深宫似海,他人微言轻,又能如何呢?
眼下瞧着好了,他还是怕女儿心有芥蒂,开解道,“陛下也算是个负责的母亲了,现在咱们衣食无忧,吃喝不愁,皇家的母亲少有能做到她这个份上,也不错了。”
“普通人家的母亲,可能等孩子大了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失职,还拿着孝道打压拿捏儿女的,更是比比皆是。”